扶桑額頭的一滴汗又滑落,她默無聲息地從袖中掏出絲絹輕輕拭去,開口時,聲音有些沙?。骸斑@裡,可是鄧將軍的府邸,若你惹惱了我,我必教你半步也踏不出鄧府的大門?!?
然而那人卻把目光凝滯在她臉上片刻,並沒有說話。
鄧騭推門而入,望見此刻的情景,又看到了黑衣男子,猛然間臉色黑了下來。
黑衣男子向鄧騭行了一個官禮,扶桑眼睛微微一瞇。
“御前密衛,行夜。你這般無禮,可是你上頭的意思?”鄧騭的語氣,也是風雨欲來之勢。扶桑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人是誰,御前密衛,爲何會在她苑中,剛纔書嬈說的話,他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麼?
“臣下不敢,誤入了鄧將軍的苑中,還望將軍……”
“行夜,你我之間七年前的舊賬還沒有算清,你倒是急著來結新仇是不是?!编囼s狂傲地一笑,走到了扶桑身邊,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扶桑身上,將帽檐也拉起耷拉在頭上。然而他的披風對於她來說過大了,這風帽一蓋上,整張臉就只瞧得清人中以下的部位。
“眼下這情況,如若你解釋不清楚。我可就要兩筆帳一同算清了。”鄧騭的笑意變得冰冷危險起來。
“看來,鄧將軍是誤會了什麼?!毙幸雇囼s身後的門外,靜靜站著的劉肇,沉靜地說道,“臣下這只是無心之舉,如有冒犯,自會謝罪。但是,鄧將軍,這個人的存在,鄧將軍是不是也應該同陛下稍作解釋呢?!?
劉肇踱步而入,望著地上行夜長劍所指之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細細看了看她的臉,開口卻問道:“方纔,可是你在吹笛?”
書嬈哆嗦了一下,一時腦中一片慌亂,猛然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劉肇略擡指,劍撤下。他神色溫和靜默:“那首曲子,你從何處學來的?”
“陛下,此女子是寒樂坊的樂姬一名。是當年清河王側妃的親妹妹,鄧將軍想來已經將她養在府中多日。臣下剛剛聽聞,這女子正在請求將她送入清河王府?!毙幸共槐安豢旱卣f道。
劉肇眸光微微一擡。
緩緩地起身,望著鄧騭複雜的神色,驀然間輕輕笑道:“沒想到鄧將軍果真是左右逢源,在清河王身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鄧騭往後走了兩步,恰巧擋在了劉肇和扶桑的正中間,行了一禮,說道:“陛下說笑了……”
劉肇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磥?,這鄧府裡手眼通天的本事也是不小的。
一旁的行夜,目光緊緊地盯著扶桑披風下露出的小半張臉。
鄧騭餘光注意到了這個,對煙羅說道:“帶公子和她出去歇著。陛下若是不願走了,今夜就憩在這苑中罷?!?
煙羅行了一禮,推著扶桑的輪椅。自始至終,扶桑一句話也沒有說。
行夜還是多看了扶桑兩眼。
“慢著。”劉肇驀然間涼聲道,“鄧將軍,你當真不打算就再多說些什麼嗎?”
聞言,行夜一伸手攔下了書嬈的去路。
煙羅看到原本毫無反應的扶桑,手指驀然收緊。煙羅將手輕輕放在她肩膀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那麼陛下想要臣下什麼樣的解釋?”鄧騭聳聳肩,“臣下也好音律,所以也喜歡沒事聽個曲子,這樣的解釋行不行呢?”
“鄧將軍不想解釋也無妨?!眲⒄刈旖俏⑽⒐雌穑N光掃過書嬈,“朕也好音律。那麼,這個樂姬……”
鄧騭望了一眼就快要出門外的扶桑,咬了咬牙。
本是無所謂的,可若是當著扶桑的面把書嬈這麼交出去了,指不定後面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接踵而來。她這人的性子,真是令他愛之恨之,欲之惱之。
但是如若再多做糾纏,若是讓劉肇注意到了扶桑,那可就更是不妙。
心中衡量了一下,一揮手要煙羅繼續推扶桑出去。
然而輪子只是動了些許,扶桑的手就猛然抓住了輪子,制止它前行。煙羅知事情不妙,趕忙走到面前朝著扶桑行一禮,比這手勢:公子,有什麼事,事後再和將軍商量。如今形勢複雜,您……
鄧騭蹙眉,果然。
“天下都是陛下想聽曲,陛下還怕找不到個好的樂姬嗎?!编囼s笑然道。
劉肇終於注意到了這個白衣虎裘的少年,此刻披著墨藍色的披風,劉肇眼尖地發現,這是方纔鄧騭所披的披風。
“這位是?”
“回陛下,小人姓扶,單名桑。”扶桑扶著輪子,緩緩地轉了過來,“陛下萬安?!?
原來還是個殘廢。劉肇對這個名字並沒有印象,行夜卻早有耳聞,沉吟道:“扶,?!瓉恚惚闶莻髀勚械姆錾9??!编嚫e神秘的第一門客,原來竟是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蒼白少年。
“陛下對清河王府頗有疑心,大可以自己安插細作自行調查,何必來我鄧王府多作爲難。我們將軍府可以以百年鄧氏忠臣魂魄承諾,絕不以此女拉攏清河王殿下,也請陛下,就圓了扶桑偏好樂律之心,不對她多作爲難?!狈錾_@話說得不免難聽了些許,行夜已然微微蹙眉,鄧騭臉色幾番陰晴不定,他也知道,扶桑好像生氣了。
“鄧將軍,你這位門客,果真是好大的派頭。”行夜冷冷地說道。
“無妨,自古能人多怪性?!眲⒄卣f這句話的時候,卻是看著鄧騭的臉色。
鄧騭並未有呵斥這位扶桑的意思,而是對陛下行了一禮,說道:“家臣無禮,還望陛下恕罪。”
看來,這位門客的本事果真是了得,竟是被鄧騭當一尊佛一般地供著。
自古帝王多猜忌。這一點,扶桑還是明白的。
眼前這位君王,年少即位,殺外戚,鞏君權,如此看來,還遠遠不止這些,他還在頗爲忌憚自己的親兄弟,清河王殿下。
這是數年來爲外界所美傳,都說與當今陛下感情最爲深厚的就要數那清河王殿下了。
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行夜好像只聽到最後,書嬈跪求自己引薦她入清河王府那幾句話,便認爲鄧府是早有預謀要拉攏清河王殿下,不得不急著向陛下稟明此事。
之前,書嬈所說的清河王狼子野心,與耿家暗自勾結的事情,原來半句也沒聽到。扶桑沉默著,腦中依舊在迅速地整理著頭緒??磥磬囼s並沒有騙她,清河王果真是從未愛過西絨,幸而自己並未以一曲朝凰曲入了清河王府,否則還不知是何景象。
原來如此,清河王一直以來的風花雪月也不過是遮蔽世人的假象。傳聞他在雒陽城中別院頗多,庶出的孩子和一堆姬妾都是養在各個別院的,如今看來,只怕不是如此。
而且,扶桑記得很清楚,耿家的公子耿嶢當年是娶了竇家的嫡女竇南箏。如此看來,當年竇家被滅一案也是頗有疑點。如果說清河王如此狼子野心,而耿家又有如此內情死心塌地地追隨清河王的話,那麼當年竇家被滅,定然是耿家有所背叛。
等等。
清河王側妃暴斃是七年前。
竇家覆滅也是七年前。
而她生死未卜重傷被救,也是約莫七年前。
七年前這理也理不清的那一堆堆事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扶桑驀然間感覺到,一重又一重的詭異陰謀,自以爲知道了什麼,可如今一轉眼又發現之前的推論全是錯了,真正的實情究竟是如何,現在她的思考方向又是否是正確的,她只覺得越來越茫然。
只有一點。
七年前,對於很多人來說,人生都被扭轉了。
也許在雒陽城裡,這樣的扭轉並不算少見。
不過,她也總算感覺到了一點。那就是,鄧騭知道的東西非常多。
不僅僅是她的身世,還有當年七年前錯綜複雜的真相。自己覺得一團亂麻的東西,也許對於鄧騭來說早已是一目瞭然的清明。
只是他並不願意告訴她。
鄧騭走到扶桑面前,將輪椅又轉了過去,面對著門外,說:“你不是犯了舊疾嗎,快些去歇息。要煙羅煎小半碗藥給你,今晚好好睡。這裡的事情我會妥善處理,我保證,可好?”
扶桑收回了心神,瞥了一眼鄧騭。
“你最好不是騙我?!?
她微微偏過頭來,揚起下巴,一字一句道:“否則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這句話,這個語氣。
劉肇驀然一怔。
鄧騭要煙羅推她出去,也提點書嬈出門去。這一次,劉肇卻沉聲道:“慢著?!?
這一句慢著,和之前那一句,並不是一個語氣。
他走到扶桑面前,鄧騭面色微變。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驀然間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掀開風帽。
動作是不容抗拒,卻又緩慢的。
鄧騭幾乎同時出手要制止他,卻被行夜一隻手扣住手腕,而與此同時,煙羅的刀架在了行夜的脖子上。
轉瞬之間,氣氛凝結。
驀然,扶桑的眼前,亂影如同夢魘一般不斷地在腦海中晃盪。
——披著蓋頭,望見了前面所立一雙玄色金絲龍紋的靴子。
扶桑垂眸,此人如今所穿,也是玄色金絲龍紋的靴子。
——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的,一點一點掀開她的紅蓋頭。
手指捻著她的風帽,一點一點往上擡。
——那人的臉,他的臉是……什麼模樣……
扶桑的瞳孔一點一點放大,她恍若聞見了熟悉無比的味道,手不由自主地擡高想要觸摸對方,等到反應過來,又猛然放下。
腦中猛然劇痛無比!
她猛然弓起了身體,腦中如同扎入了無數根針,千瘡百孔地疼了起來!
一時間,她甚至覺得她雙腿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麼!
——不知,你是哪家府上的二小姐?
——我是來省親的,也許不久過後,我就要回扶風平陵去了。
模糊的對話,在腦海中模糊地交雜在一起。
“唔……”扶桑猛然一躬身,向前栽去,劉肇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扶住她。
一瞬間,腿上的疼痛彷彿無比熟悉!這一次,扶桑腦海中閃過女孩策馬而行的畫面,她悲愴的神色,傷腿上還固定著木棍,身上也襤褸不堪。
——馬兒,快點!再快點!我一定要找人來救他?。?
救誰……要救誰……
她捂著嘴,卻感覺到啪嗒一聲,一滴血從鼻腔內涌出,滴在劉肇的衣物上。她望著鮮紅的血色,渾身顫抖起來。
鄧騭猛然掙開行夜,將扶桑扶起,隔在扶桑與劉肇中間,望見了她口鼻內的血,瞬間變色。
他一把將她攬腰抱起:“臣先告退。”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內。
劉肇望著鄧騭的背影,回過頭對行夜說:“查一下這個扶桑的來路。仔細些,要避開鄧家的眼線,給朕暗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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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情況似乎發生了,鄧騭的心一瞬間跌入了無底深淵。
記憶果然,只要最初打開了一點縫隙,最終就會被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煙羅,你說,該怎麼辦?”鄧騭目光原本盯著牀榻,微微側過臉來,餘光望著她。
將軍。煙羅比著手語:其實將軍,世事變化,都有陰陽兩面,有些事情雖如同傷人的斧刃,但同時,也能斬開眼前的荊棘。
“這是何意?”鄧騭素來沒有那麼百轉千回的思考方式,若論上詭思這一方面,倒是煙羅更勝一籌。
也許是先天啞疾,她甚少與人交流,卻總是能在無聲間犀利地察覺到常人看不到的漏洞。
將軍總是將姑娘的記憶視爲火舌,可是,紙難免有一日包不住火。但是,如果將軍將姑娘的記憶作爲武器,將軍可知,也許這會帶來多大的利益。煙羅觀察著鄧騭的深情,繼續比劃道:將軍想必知道,當年先竇太后曾與當今陛下達成交涉,以立端和郡主爲後爲據,承諾放棄竇憲手中的兵權,陛下還立下了詔書爲證。也就是說。
鄧騭眼光一點一點暗沉。
“你是想說,只要記憶恢復身份揭開,她現在,依舊能憑藉那一紙舊詔成爲皇后?”鄧騭冷笑一聲。
論綱常論法度,的確是如此。煙羅望著鄧騭漸冷的神色,趕忙比劃道:但是,煙羅並不是要將軍思慮如何姑娘去成爲皇后,而把陰氏拉下臺。煙羅想說的是,如今他人對竇家殘餘兵權是如何的計劃籌謀,竇家如今衰敗至此,原本就難逃一劫,如果讓竇家知道還有這麼個希望,那麼竇家自知遲早守不住手中兵權,將敗一賭,也會甘願將兵馬賭在我們鄧家手裡,因爲無論日後是否事成,唯有我們鄧家能給他們復興的希望……
“煙羅。”鄧騭淡淡地打斷她,“我以爲你要告訴我的,是如何讓她記憶永不恢復,可你卻說那樣多我毫無興趣的事情。夜深了,你也睡去吧。”
將軍。她繞到他面前。
他擺擺手,側過頭不再看她,再次說:“不必多言,下去吧。”
煙羅移步跨到鄧騭前方,擋住他望著扶桑的視線。鄧騭冷薄的眸光朝著她掃來。
將軍,你想要娶她,是嗎?
鄧騭驀然一怔。
煙羅彷彿是早就知道前面一種說法他聽也不想聽,後面說的,纔是真正想要勸諫的話,她手影利落地比劃著:將軍,正好是如今,記憶混亂的時分,給她一些有利的暗示,刻意引導她記憶恢復的方向,將軍,你知道的,十分話中,七分真三分假已然足夠。
鄧騭錯愕地思索著什麼,良久搖搖頭:“沒有用,這麼多年以來,她都……如今,如今又有怎會……”
將軍。您知道她的過去,那麼,您知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知不知道她曾經的舊事,知不知道……她曾和人定下的諾言?
她所追求的,不過是自己的過去。將軍,我們,便給她一個過去。
“那倘若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
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他的欺騙。
將軍。
煙羅緩緩地閉上眼,又睜開,嘆息地望著他:倘若她因此安定了心緒而不再繼續記起往事,那麼你就可以成爲她心裡的人。如果她記起了往事,至少,她也是你的妻子。
還是說,將軍認爲,就這樣等著她一點一點恢復記憶,記起所有的愛恨情仇,最後終於成爲一個和您毫不相干的竇歸荑呢。
風從窗縫吹進來,燈火霎時間滅了。
屋子裡一片漆黑,適應了這種黑暗後,又彷彿一點一點亮堂起來。
月色冰涼。
“煙羅,我以爲,這種得不到絲毫利益的諫言,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勸我的?!编囼s驀然沉沉地說道。
煙羅搖搖頭。
伸出手想要比劃什麼,但是鄧騭已經轉過頭去,輕輕地撫過牀上女孩的額角。
煙羅的手僵在半空中,頓了一下,明明知道他不在看她,淡然地繼續比劃:將大人並不在乎的利益,煙羅也必然不會執著。
“告訴我,煙羅。怎麼做,才能夠娶她?”鄧騭靜靜地說道。
煙羅默了一下。
良久,緩緩的比出一個手勢:將軍,你忘了,咱們府裡可是有竇家的一位小世子。將軍,今晚,你留竇五侯爺在此宿一晚吧。順便和他好生談談舊事。
反正竇五侯爺此來,本就是來與你商談的。
想辦法,讓竇五侯爺爲您作證。當年的竇歸荑與你,是兩情相悅的婚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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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府暗牢中。
竇南箏被鐵索鎖住腳踝,雙手被縛於身後,眼睛也被一塊黑布蒙上,堵上了嘴,不能夠說話,在一片漆黑中,聽覺尤爲敏銳起來。
一滴水落在她身側,她一驚,猛然側過身去。
“別動,嫂子。”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竇南箏緩緩又轉過身來,將臉對著來人,聽著他沉重而充滿愧疚的聲音,“哥哥不能這麼對你,嫂子,他不能這麼對你?!?
耿峭的手觸摸緊緊捆住竇南箏手腕的鐵索,因爲竇南箏一直不斷地掙扎摩擦,她的手腕已經被磨破許多地方,鐵索上血跡斑斑。
耿峭鼻酸。
他掏出手中的匕首,割破她縛眼的黑布,取下堵住她嘴的布團。地牢裡黑暗,她緩緩睜開眼,視線卻還有些許模糊,還未看清什麼,卻聽到一聲重重的"咚"聲,耿跪伏在她面前,重重地一磕。
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耿峭?!备]南箏喉嚨喊出他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喉間似乎有一把沙礫在摩挲,“起來?!?
這並不是磕頭,就能夠抵其毫分的事。
“嫂子,你走吧。你再不走,真的會被哥哥和長姐害死在這的……趁著現下府中忙亂……”耿峭又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哥哥,配不上你?!?
竇南箏察言觀色如何精準,立馬便反問道:“府中忙亂?爲何忙亂?”
耿峭沒有說話,避開了竇南箏的目光。
又思忖了片刻,轉眸正視著竇南箏:“哥哥要娶妻,俞國府的裡太長公主的二女兒,當今陛下的親堂妹?!?
她靜默了一下,並沒有多作何神色。過了一會,才說道:“他不會的?!?
耿峭蹙眉,無奈地吐出一口氣,搖著頭說:“嫂子,你一點也不瞭解哥哥。”
竇南箏靜靜地說道:“他想要拉攏俞國府在西南一片的勢力,但那侯府常年偏安一隅,所居之地又是駐守之態,並未起什麼戰事,看著位高權重罷了,實際上手裡的刀子,不過是生了鏽的鈍刀,想要插到雒陽城裡跟著攪和一番,也不怕就此折了去。耿嶢想娶,這俞國府未必願嫁?!?
“就算是要嫁,在耿嶢徹底地奪走我手中兵權之前,他是不會給我一紙休書的。若他失了我夫家這個名分,就算我死了,手中的虎符自然也落不到他手中?!?
耿峭一怔,深深地望著她。
她的心,就好似被盔甲給層層圍護起來一般,完全傷不到分毫。
八年夫妻情分,一夕幻滅,她也能夠風淡雲輕地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觀看這支離破碎的棋局。
“嫂子。”耿峭忽然沉沉地喊了一聲,“我也是七年前經過你妹妹的事情才知道的。當年哥哥娶你,是爲了往竇家插暗樁。他娶了竇家的女兒,纔可以名正言順地在關鍵時刻,借調竇家的兵馬。從一開始,我們耿家,就從未想過依附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