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萬安?!彪吂霉泌s忙去想要把歸荑接過來,他卻說:“沒關係。這就是四哥和四嫂的孩子吧,一轉眼十年過去了呢?!?
“嗯?!彪吂霉命c點頭,良久才說道:“南箏小姐呢,南箏小姐在這兒嗎?我想要見見她。離開之後,侯爺和夫人最惦記的就是南箏小姐,夫人每次過團圓節的時候,都要掉眼淚。算算時候,南箏小姐今年虛歲十八了吧。我聽說了,都要成親了?!?
“只聽說這個嗎?你沒聽說,她成了右副將嗎?”竇瑰忽然問道。雲姑姑震驚地搖搖頭,重複道:“右……副將?”
“是啊,可惜這個南箏沒生成男兒身,不然肯定和大哥一樣英勇。她十四歲第一次上戰場,那時候就建下了不起的軍功。她和大哥真的很像啊。”竇瑰感慨一般地說道。
這一感慨,把歸荑給感慨醒了。竇瑰趕忙把她放下來,歸荑站立穩當了,就跑到雲姑姑那邊去了。她抓著雲姑姑的袖子,盯著竇瑰看了許久。
她眼前這個人,身形頎長,一襲青衣,面目與父親有幾分相似,但十分年輕,也就弱冠之年的樣子。歸荑在扶風平陵的時候常常聽人家說誰誰長得俊俏,她從未認可過,可光光今日,她便見到了兩個她真覺得極其俊俏的人。
一個是今日酒樓裡遇見的那個少年,冷冽而沉默。還有一個就是她眼前的這個人,笑得燦爛。
“那是你五叔啊。”雲姑姑推了推歸荑:“還不問安,教過你的啊?!?
她似乎特別驚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說:“雲姑姑,你不是說我爹排名第四嗎?怎麼第五個這麼年輕?”
“說話沒大沒?。 彪吂霉盟坪跻幌伦訃樀搅?,趕緊打斷了她,說道:“你五叔和你父親年紀相差了十九歲,所以今年年方二十一,很奇怪嗎?”
竇歸荑看到雲姑姑一臉嚴肅的樣子,馬上連連搖頭:“不奇怪不奇怪。”然後跑到竇瑰面前,雙膝跪地,雙手交疊磕了個頭,行了大禮,說道:“五叔萬安?!?
“什麼‘五叔萬安’?!”雲姑姑又好氣又好笑:“是‘侯爺萬安’。”
竇歸荑“哦”了一句,站起身來,還欲再來一次,卻被竇瑰一手扶起,她只看見她這五叔笑吟吟地看著她,說:“這性子倒和你姐姐天差地別?!?
“姐姐?”歸荑愣了愣,像是想到什麼一般說道:“你說的是堂姐南箏吧。”
“她不是你堂姐,她只是名義上是你大伯的女兒。實際上,她是你的同父同母的親姐姐。”竇瑰一字一句地說道,竇歸荑無比驚訝,他說:“放心,很快就可以見到了。你這一次來雒陽,不也是爲了參加她的成親之禮嗎?”
“嗯,雲姑姑是這麼和我說的。她說要我來參加堂姐的結親之禮。”她頓了一頓,嘻嘻一笑道,“不知堂姐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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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上元佳節。
街上行人衆多,大都是徒步而行。無數燈籠掛在街道兩旁,更是有數不盡的掛著燈籠的攤販。人羣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五顏六色的燈籠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即便是附近河流中也有七彩的荷花燈,河流中的船隻上也掛著漂亮的燈籠。
書上有許多彩帶,上面寫滿了祝願。
如夢一般的地方。繁華如錦的雒陽啊。
過去歸荑從沒有想過自己回來到這樣一個地方,美不勝收。她年紀小,個子不夠高,在人羣中總是要踮起腳尖才能夠看到旁邊的燈籠,要不然努力地鑽到前邊去。
倒是可憐了一直跟著她的侍女尋秋,要和她一起在人羣裡鑽來鑽去。
“這些燈籠怎麼會這麼亮啊,真漂亮?!睔w荑走到一個攤販前,摸著燈籠忍不住說道。
尋秋解釋說:“能在雒陽城中出現的,當然是漂亮的燈籠,上好的燈籠一個可以賣到幾百銖呢!那都是由緻密輕薄且透光的布料製成,並且燈籠的樣式也是十分漂亮的。還有些是題畫燈籠,那這種燈籠的價值就沒有上限了,依靠燈籠上的畫來決定?!?
歸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邊走著一邊左顧右盼。
忽然,擁擠之下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幾步踉蹌朝旁邊跌去,敲好撞到了本在查看燈籠的人。
她和那人都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她聞見了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氣,接著就聽到了幾不可聞的□□。尋秋大驚,趕緊過來扶起歸荑,急急忙忙地問有沒有摔到哪裡。事實上,雲姑姑怕她冷著,已經穿得如同糉子一般,摔也摔不疼的。
倒是那個人,好像還是被她壓著摔下去的。
旁邊一干人也是大驚,趕忙就來扶摔倒在地的少年,其中一個人衝著歸荑大聲呵斥道:“放肆!你竟敢推……推我們家公子!”
“你見過推人把自己也摔了的麼?”歸荑忍不住爭辯道,少年站了起來,但好像傷到了胳膊,不斷地揉著左手。
看他年紀不過十四五歲,逛花燈會周圍都圍著這麼多人,想來也是出自名門。他一襲玄色長衫,年紀不大,比周圍人都矮些,可卻已經比歸荑高出一個頭有餘。
他眉目清秀無比,,周圍人還想說什麼,他卻一揮手製止,倒是向歸荑抱拳行禮:“方纔在下多有冒犯,望小姑娘海涵。”
歸荑原本打算道歉的,不料這少年倒是先行一禮。
這少年舉止投足間都一派溫潤之氣,說話也慢條斯理。歸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說道:“沒……沒事……是我不對,我送個燈籠給你可好?”
也不等他迴應,她看到他剛剛看的那個淡青色燈籠被一撞撞到地上了,就拾了起來,幸好沒髒。她問商販:“這個多少錢?”
“小姑娘,這個是字謎燈籠,不給賣的,猜中字謎就送人。”買燈籠的大叔樂呵呵地說道。
聞言,尋秋倒是向前了兩步,誠懇地對著老闆說:“老闆,一百銖,就賣給我們吧,這是我家小姐賠罪的用的?!?
“看看別的燈籠可不可以啊,這個五百銖也不賣的。這是習俗啊,每個攤子上都會把最漂亮精緻的燈籠做成字謎燈籠,只有猜中字謎的纔可以帶走。”大叔態度不改,說完擺弄著其他的燈籠去了。
“那個,老闆……”尋秋還想說什麼,卻被歸荑一把攔住,歸荑看向老闆,揚起下巴問道:“燈謎是什麼?”
“上面不是寫著嗎?”大叔指了指那個淡青色燈籠。如今,那個燈籠正在少年手上。少年聞言,又看了看手中燈籠底下懸著的布帶,一字一字地念出聲來,聲音溫潤如玉:“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不知爲何,歸荑看著這個少年,忽然生出了奇怪的感覺。她看著他細微的表情,忽然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品性很好很好的人。
她接過少年遞來的燈籠,看著上面的燈謎,想了許久,卻沒有想出。她有些不甘心,倒是那個少年,對那大叔說道:“有筆麼?”
借來了筆,他在燈籠下布帛的背面寫上一個字。這個字左邊爲水,右邊爲伊。歸荑自認讀書萬卷,卻著實沒有見過這個字。如果她知道有這麼個字,那這個字謎就太簡單了。
老闆接過一看,點了點頭,將燈籠遞給了少年:“涉獵不少啊,小公子?!鄙倌昴弥鵁艋\,點頭致禮說道:“過譽,只是恰巧認得這個字罷了?!?
歸荑有些許尷尬,本來是說要送他的,結果到頭來還是人家自己猜到了謎底。她腦中忽然過了些想法,於是對買燈籠的大叔說:“這字謎不過考人認字之生僻罷了。我回你一個字謎,你若猜出便作罷,若未猜出,就送我一個和他一樣的燈籠可好?”她指了指最頂上那個,顏色不同,這個是淡藍色的,但是樣式是一樣的。
大叔好像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想想自己出燈謎無數,好像還真很少猜燈謎。於是興致盎然地對歸荑說:“謎面是何,小姑娘你且說來。”
“呵,聽好了:但逢伊人去,空回來者心。”歸荑揚起了嘴角,兩個謎面同樣以“伊人”爲說法,前者出自《詩經》,後者聽上去倒像是怨婦歌。
老闆細細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可是蜂字?”
歸荑笑意更深,搖了搖頭。
老闆又細想了一陣,問道:“侶?與‘友’同義的那個‘侶’可是謎底?”
歸荑還是搖搖頭。
良久,大叔嘆口氣搖搖頭他踮起腳把那個燈籠拿了下來,遞給了歸荑,說道:“罷了,小姑娘,送你吧……誒誒,別走,告訴我謎底是什麼?!?
歸荑正欲開口,卻聽見旁邊的少年淡淡地說道:“君。一國之君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