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瀑布始終隔著空間夾層進不去,或許夜晚太過於寂靜,或許是因爲龍夏骸因爲失眠的問題還沒有好徹底。或許兗州的景色太過於美好。這段時間幾人過得十分歉意。
龍夏骸按時安排自己的生活,即使他對修行還是不得要領,但是他的執著未曾改變。自律與嚴苛的對待生活每一天,短時間任誰都可以做到,但是長時間除了瘋子以外就只剩瘋子。
龍夏骸就是一個瘋子,他規定自己幾時起牀,幾時睡,幾時吃飯,幾時就浴,幾時飲水,幾時修行。但凡能掌控的時間他都利用起來。
他對時間的流淌是敏感的,他一顆晶瑩淚滑落到繡花枕上,他把樂盒收了起來。今夜怎麼也睡不著,偶爾失眠一下也怪不得自己。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甚至有些模糊父母的樣子,他不曾忘記過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也經常想起母親做的糖醋魚。
龍夏骸起牀小解,見夜色迷人,澄月明晃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微微涼意是非常舒服的,夜風呼呼刮在龍夏骸黑色袍子上,這兗州府倒是寂靜得很,除了人們都歇息得很早。因爲兗州府地勢建得很高。
這時有個人坐在石階上眺望著遠方,那黑影孤獨又空洞,而且還顯得瘦小。龍夏骸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伴黎。
這個好有唯美意境的名字,何爲唯美?唯獨美也,意思就是說只剩下美了。
伴黎,陪伴黎明,那就是於暗於明,介乎在兩者。
即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不得見,又與黎明之後的光明分道揚鑣,這就是短暫。
龍夏骸走了過去,他看著愁容滿布的伴黎,似乎有些心事。便躋身和伴黎一同坐在石階上。
龍夏骸看著伴黎的胸前不再微鼓,手也沒有再護著胸前那塊。伴黎藏的什麼東西不見了,她明明枯瘦的身體卻能爆發那麼大的力氣而且似乎還不是她的極限。藏在身體裡的那個什麼東西也不見了,或者說是伴黎放下了。
“這茭白的月光真是不錯!”龍夏骸說到,伴黎則不聞不回。
“往山上走些能看見那條大江,江上有穿著蓑衣的漁夫,那小船上有明火,看起來像飛行的螢火蟲。”龍夏骸說。看著伴黎穿的衣服有點少,龍夏骸心裡略微有些心疼,又想起方纔自己小解未曾洗手,手停在了半空中,尷尬的收回了。
伴黎還是不說話,比木魚還要呆。
終於在龍夏骸自言自語說了七句話:“你也睡不著嗎?”她纔開始反駁。
伴黎像看著白癡一樣看著龍夏骸說:“我明明就在你面前,睡沒有睡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既然沒有睡,那還問我,這不是白癡是什麼?”伴黎道。
龍夏骸有些微詫,伴黎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非要說外表的話那就是在月亮的溫柔光輝下伴黎的皮膚不再那麼黝黑了。經過一段時間休養,在食物充沛的情況下,伴黎皮膚上那些皴口越來越小,而且伴黎枯瘦的身體開始有些豐腴起來。
龍夏骸聽著伴黎那質疑的口語突然來了興趣:“我對你的過去有些感興趣。”
聽到這幾個字後,伴黎似乎感覺有些寒冷,她緊了緊衣衫。
“那日你爲什麼要幫我擋那一棍子?”
“同情而已!”
“同情心氾濫的人通常都沒有好結果!”
“那不是你該替我考慮的事!”
“我們這個年紀考慮這些事似乎是顯得多餘了。”
“確實。”
兩人坐到一起突然沒有話了,沉默了太長時間。幸虧這兗州府的下人都休息得比較早,沒有看見這花前月下兩人倚在石階上的畫面,也幸虧他們年紀比較小。
“我想睡覺了,但是睡不著。”伴黎說到。
“所以?”龍夏骸回到。
“你想眠了嗎?我突然想有人哄我睡覺。”伴黎說到。
龍夏骸沒有說話,他還在某種猜測當中。
“只是我父母經常哄我睡覺。”伴黎解釋了一句。有時候解釋卻是多餘的。
說完這句話那個枯瘦的小女孩起身就走,也不管身後的龍夏骸。只是在月光的掩飾下、在伴黎皮膚黝黑的情況下,伴黎通紅的耳根並不明顯。
兗州府後院假池子裡的水嘩嘩的流,在夏日盛開的浮蓮早已枯萎,剩下殘破的葉子快要腐爛在池底。
一切都是殘破的景象。而龍夏骸默默地跟上了伴黎,腳步沒有太快,不敢超過去。經過兗州府主司徒世傑的房間時還燈火通明。因爲燈火擺放的位置,影子並不是太看得清,不知道司徒世傑還在做什麼。
伴黎進了房間,門並沒有上暗釦。龍夏骸走到跟前,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
最終他還是決定走進去。
屋裡沒有點蠟燭,窗外菱白色的月光淌了進來,可以勉強看清楚東西。
“我餓了!”伴黎躺在牀鋪裡,被子蓋住了頭,說得很小聲。
龍夏骸想著這個小女孩對食物的渴求程度不禁有些嘆然,他輕聲說:“等我去廚房看一下。”
門輕輕吱呀一聲,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伴黎痛苦的抓緊被子說到:“如果我有一天會殺你,你還會替我擋住棍子,擋住劍嗎?”
這聲痛苦的喃喃留在脣間。
不多時龍夏骸從廚房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麪食,其中有一碗加了很多切成薄片的西紅柿。
“你是不是該起來了。”龍夏骸自顧自的吃起來。
“晚上吃東西會變胖,你實在是太瘦了,多吃一些的好。”龍夏骸說。
又到龍夏骸說到了第七句話伴黎才掀開被褥說:“你的話最近變得多了。”
“你也是。”龍夏骸把那碗加了西紅柿的面端到伴黎面前,然後放了一根凳子在伴黎面前。
“吃飽了東西很難睡著,所以你要把我哄睡著。”伴黎端起麪條吸食起來。或許因爲小女孩特別珍惜食物原因,那麪湯並沒有四濺。
兩人默不作聲,待龍夏骸吃完麪食之後,又剩了一些湯水,飲了兩口,伴黎則是吃完了很久,空洞望著龍夏骸。
龍夏骸起身把兩個碗收了起來。
“不要走!”伴黎說到。
龍夏骸待走到門前才說:“你睡不著要等我哄著,怎麼也得讓我把碗洗了再說。”
龍夏骸總覺得伴黎今夜有什麼不一樣,以他分析就是伴黎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伴黎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
龍夏骸幾次三番的進出伴黎的房間,又是夜半,幸好是沒人見著,否則這些事被別人見著真是有夠讓人浮想聯翩的,但是這些事往往是濁者自濁,清者自清。何況龍夏骸只有十三歲。
龍夏骸又回到了伴黎房間。他輕輕把門掩上,房間裡比較昏暗並不是看得很清楚。
“小時候我父親哄我睡覺都喜歡握著我的手。”伴黎說。
龍夏骸搬了根凳子做到了伴黎窗前,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是個性子這麼熱絡的人了?
伴黎把手從被子伸了出來,她說:“因爲我天生體弱多病,手腳冰涼難以入眠。”
龍夏骸依舊沒有答話,也沒有握著伴黎的手,想著伴黎一身蠻力哪裡體弱了?等到伴黎說了第七句話之後他纔回了一句:“我的手不管冷熱都會出汗,所以不喜歡握別人的手。”
“那你想辦法把我哄入眠。”伴黎說到。
“我失眠的時候愛聽這個樂盒。”龍夏骸從袍子裡拿出了樂盒,準備把耳塞插入伴黎的耳朵。
“那我就聽不見你的聲音,我要你哄我入眠。”
“我不會哄人。”
“那就這樣陪我說話,直到我睡著。”
“如果你睡不著,豈不是要聊到天亮?”
“不可以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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