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上有月,高處不勝寒,任清風來慰即,月光光照臉龐。
龍夏骸精神一直沒有鬆懈過,爲了修行,但他不能修行,所以有些苦惱,所以內心有痛苦,有憂慮,還有憧憬。
此情此景,內心戲悄然上演,他經常失眠,淚水會在半睡半醒時溼了枕。看似睡覺和淚水沒有聯繫,因爲睡眠的時候人沒有了防備,沒有了負重,所以最自然,真情流露的淚花。
龍夏骸此時臉上笑容可掬,哪裡有什麼淚水,今晚月亮很大,很圓。中秋每年一次,不是狂歡盛典。離愁別緒倒是堵在胸口。
以往看不清月亮的紋路因爲月亮不夠亮,今夜卻清晰可見,甚至連月亮上面有著坑都看得見。但是龍夏骸看的不光是月亮,他確定有人也在和他一樣看著月亮。
那個人在南方的,或許此時正在吃著月餅,看著同一輪明月,龍夏骸堅信她一定看著月亮,所以就算有黑雲,他可以攀爬到更高的地方,越過黑雲。這便是月之彼端隱藏著牽掛。
龍夏骸忘了說他有多感動,他什麼都沒說,那些都不能說的話,他卻忘了李念會讀心。即使這樣龍夏骸還是錯過。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們便沒有見過,她只活在他記憶裡,偶爾翻開腦海保留的畫面,只剩下她叫他的名字的聲音迴盪。
完整的夢已破碎成殘片,龍夏骸索性坐在地上,他氣喘未消,風箱般呼嘯的呼吸還有餘韻。
待他身心都平靜下來,看著那月亮,似乎有什麼支撐著他,那便是執念。深深紮根,不願去除,不想驅逐。
龍夏骸雙手撐在背後,身軀稍稍往後傾斜,然後耳塞將他和世界的喧鬧隔絕開來,這不是逃離,而是歉意的過活。
都說生命是一場旅行,沿路會有很多風景,而風景是會褪色的,哪怕記憶深刻的風景仍然是風景。
旅行的意義?
意義在於親身經歷過,美麗的風景!所有的執念頃刻被打翻,像清水一樣溜走,所以遇見美麗的風景就該駐足就該停留,這當然需要勇氣!
讓短暫的風景成爲永恆靜止的畫面,所以旅行的意義就在於找到屬於自己風景,然後和它成爲一副更精緻的風景。
龍夏骸決定從今以後按時起牀,習慣保留下來,深刻在骨子裡,就再難改掉。也不需要讓誰來叫醒。
“施主這麼痛苦,佛祖可以幫你放下執念,也可以幫你解決困擾,施主可以修佛!”念塵悄然出現,那古板的聲音讓人生不出厭,但也不會喜。
“要一起看月亮嗎?”龍夏骸沒有別過頭,他嗅著令他身體不舒服的味道,換了一個姿勢坐著,說話的時候,頭還癡癡得望著月亮。
念塵聞言,走到龍夏骸肩膀旁邊,念塵非常刻板,自然不會隨龍夏骸一樣坐在地上,他站著便是居高臨下。仔細想想佛殿祠堂裡供奉的佛祖神仙都是高高在上,俯瞰衆生,又云衆生平等。
念塵手裡沒有了檀香與燈籠,手中轉著佛珠,但是檀香那股味道還是薰到了念塵衣服上,念塵手裡轉著一串佛珠,那也是檀木做的。
龍夏骸把耳塞取下來對著念塵說:“佛也是怕孤獨的!”
“施主言過了,小僧不是佛,小僧只是靈隱寺裡燒香撞鐘的!”念塵道。
“和尚,出現在這裡讓人很意外!”
“施主,出現在這裡也很意外!”
“和尚果真很無聊!”
“小僧只是來看看施主真的是賞月還是爲了別的什麼!”
“自然不會是來尋佛道!”龍夏骸說。
“爲什麼要對佛有偏見呢?”念塵問。
“皆因爲佛虛僞罷了!”龍夏骸說。
“何以見得?”念塵道。
“佛號稱有好生之德,那麼把生者推向滅亡的深淵,佛最終也會覆滅!又何來好生之德一說?”龍夏骸問。
“世人的謬論罷了,施主知道魔嗎?”念塵問。
龍夏骸則搖搖頭,他輕握著左手,月亮已隱去,陰天賞月總是少些情趣。
“魔障存於每個人心中,即爲六慾!人乃萬物之靈,言之道盡即是慾望,生於此,毀於此。佛祖只是一灘清水,清水卻有根,自然也濁了!所以魔也存於佛祖心中!”念塵每吐一個字手上的佛珠就轉動一顆:“衆生皆魔,佛也是魔,但佛沒有了慾望,自然也沒有了魔,由欲生魔,消欲還佛。人間自應有欲所以有魔,而魔障太重,容不得佛,說到底還是世人心太濁,欲太重,矇蔽了雙眼,自然厭佛,好在當今聖上……”念塵好似說漏了嘴,聲音嘎然而止,手中轉動的佛珠,吱吱作響。
“魔與佛?人心本來就是叵測,何來魔之一說?佛想同化所有人,容不得有質疑,佛確實虛僞!”龍夏骸道。
“不知施主姓甚名誰,知道魔最終的模樣?”念塵問。
“鄙姓龍,不過確實沒見過魔!”龍夏骸淡然道。
“果真姓龍,施主聽過南無阿彌陀佛?”
龍夏骸搖搖頭:“沒聽過,其實我真的不喜歡說話。所以請往直裡講!”
“魔便是肉體無比堅硬,精神卻比正常人還要弱小,弱小的精神控制不了強大的肉體,因此導致魔喜好殺戮嗜血,迷失了心智。至高強橫肉體代表便有龍族,但龍族天生聰慧,精神自然強大,唯一缺點就是繁衍能力低下,據說遠古龍族化身人族,與人類交媾產生了後代,這些人體內隱藏著遠古威龍的血脈,遂稱龍姓。佛則是心內強大,擁有無上智慧,肉體相對強大,唯一缺憾,傳承只有靠人族來繼承。人類成了所有種族的載體,既承擔緩和作用,又承擔衝突作用。”念塵道。
龍夏骸看著念塵,眼睛裡有很複雜的情緒升起。
“小僧知道施主諸多疑問,比如龍姓,比如佛與魔,再比如龍族。”念塵道
“我這時不想聽經,只有繼續看月亮,如果佛真有那麼好,你說佛該不該把世人的心願都了結了,那不就無慾成佛了。”龍夏骸道。
“施主此言差矣,即便滿足了此時之慾,人貪婪的源,會滋生更多的欲!魔障愈來愈重,戒不掉,摘不下。”念塵微措眼睛,手裡的佛珠轉得慢了些。
“既然佛,那麼至高無上,那麼能讓我繼續看月亮嗎?如果可以修佛也未嘗不可。”龍夏骸道。
“既然施主執意,小僧願意一試!”念成將手裡那串佛珠祭出來,那佛珠看似木質,紋理很像檀木,實際上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古樸且充滿活力的氣息。就像裡面灌注了真元,或者說是灌注了佛光。
那串佛珠沒有用任何介質串起來,這佛珠看樣子足足有七八十顆,也不知道靠什麼依附在一起,既沒有介質作爲載體,也不是器皿盛放,佛珠就這樣懸空掛在手裡,一粒粒的好似冥冥之中早有定數,那串佛珠變的有些熱,幾十粒佛珠,整齊得漂浮在空中。
突然其中的一粒佛珠飛離了念塵的手掌,炸裂開去了,碎片撒向高空雲層,攜帶些許金光,隨著碎片變成粉末,四散而去,金光也漸漸隱去。
金光不耀眼,佛珠與金光都消散片刻,那烏雲便被撥開,明月與青天再現,月光再一次映在龍夏骸的臉上,將他左眼皮那道疤痕凸顯出來。
龍夏骸後來才知道,爲了看月亮,念塵花了多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