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重力領域,同結界和陣法又不同。遊蘇周身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沉重。路面輕輕顫動,遊蘇每一步都有一聲石頭碎裂的聲音,很有規律,很有節奏。
天色微亮,寒冷的天氣讓帝都的人更眷戀牀的溫暖,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伴隨著煙塵,遊蘇一步步靠近,這座雄城面前他是如此的渺小,這只是從大小上比較,但沒有人會認爲遊蘇是個渺小的人,無論是從人格上還是從修爲上,他都是無可匹敵的強大。
比如京城的三大學院的院長今夜都沒有睡,他們沒有釋放神識,但是他們知道遊蘇來到了城下。
那領域力量突然消失,就像兩個人有爭論一樣。遊蘇沒有理會,他行進的速度依舊沒有受到變化。
只是他的乾淨的鞋染了灰塵,怎麼都抖不掉,他的鞋底終於磨穿了,帝都的石頭好涼,他的腳貼在地面上,他的褲腳帶起絲絲碎屑,那是青石。
同樣沒有睡的還有冶瑾,還有馬伕,還有隱於京城的修行者,還有衆多數不清的人。
城西塔龕也隱於京城,或許裡面有人也徹夜未眠,總之遊蘇來京城途中那一夜是京城最多人沒有睡覺的一夜。
松山庵前來京試的有很多少年,也有寒窗苦修的人,也有熟睡的人。很多人都感應到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靠近京城。但是那股氣息若有若無,令人覺得是錯覺,卻又無比真實。
這些學子自然有進入修行界數載的,有的人修爲還很輕薄,但是他們都感受到這種氣息。幾乎全京城的修行者都有這種感受。
或許是對這座雄城有無比的信心,那些修行者都沒有表露出什麼,或許是對京城的人更有信心一些??傊€是有很多人安睡。
天色微煦,京城的人也開始急著忙活生計了,但是今天京城的南門禁止任何人進出。聚集了少數起早的人,看見了很多御林軍,這是百姓們記憶中少數幾次看見這麼多御林軍,上一次大概是先帝駕崩,還有一次是新皇登基的時候。總之百姓都在議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南門成了雷池,聰明點的人都知道不要靠近,自然也有喜歡看熱鬧的人。
只是這八卦消息還沒有傳開,一股無形的力量就把南門和京城隔離開了。
但是這更加堅實了百姓的猜測,南門發生了大事。衆說紛紜,有說南門出了什麼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的,有說官府正在捉飛天大盜的,也有說南門困了幾千年的瑞獸掙脫了大陣束縛的,還有說敵國在京城的秘密據點被發現了的。
南門城牆上站滿了人,那些人都是處於這個人世間最高位的。
他們冷峻的臉上有些情緒被隱藏了起來,但是表情反而不自然了。冶瑾對著馬伕說:“其實看日出真是件不錯的事,不過夜太漫長了。”
馬伕沒有說話,他緩慢的張開閉合眼簾,眼珠上血絲彌布。
“聖上,看日出的話東城門很適合,這南城門重逢和離別比較多。”禮部的朱碩說到,話罷又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有點多。
冶瑾神情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他略微俯首沒有直視冶瑾那雙眼睛。但是他依舊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城門上的圍欄齊胸而築,那些一高一低的石檻給了守城弓箭手最好的發揮場地,何況京城的圍牆真的很高,就算是普通人都可以藉助地勢將箭射得很遠,敵人自然也很難攻破城門。要靠屍體堆砌從而登上城牆顯然不可能。
不知爲何站在城牆上的人有些緊張,有的人在這麼高這麼冷的地方手心竟然沁出了細汗,以至於衣袖溼溼嗒嗒,黏黏糊糊。
天色終於變得明亮起來,當天空最後一絲魚肚白佔領了黑夜,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他來了!”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看著南方,有個如芝麻大小的黑點慢慢接近,這是那人口中的“他”。隔著這麼遠自然不可能有人看清這個人的面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
那句“他來了”也顯得廢話,任誰都知道他來了,所有人都是爲了等他才聚集在這裡。
伴隨他慢慢接近,空氣都變得凜冽,空氣裡陣陣劍意散發。北盛強大的修行者多如牛毛,但是衍生境的確實不多。即使這樣憑遊蘇一人也不可能在北盛做些很驚人的事。
不過有人很重視,冶瑾不知道爲什麼很緊張這件事。朝中大臣們也不得不開始關心起。
他們想遊蘇再怎麼強大比得上先生嗎?顯然是不可能,就算是第一劍豪,那只是在劍的世界他是第一,並不代表他無敵了。
所以站在城牆上的有些人在想這個敵國的大供奉斷送生命有何意義?能站在這裡眺望遠處本身就是一種殊榮,所以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想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東西。
但是他們哪裡知道遊蘇竟然是北盛派到南煌的劍諜,遊蘇自小就離開了北盛,很多人都不知道遊蘇其實是北盛人。但是冶瑾知道,監國院的三位院長知道。馬伕知道,還有宮裡那位青褂子婦人知道。
這些都不是問題的所在,而是遊蘇到底以這種姿態來北盛做什麼?冶瑾自然是想看遊蘇的態度,而遊蘇是想看北盛的現狀。
遊蘇走到了城下,禪了禪身上的灰塵,這是遊蘇從南煌走到北盛來,第一次蒙灰,那重力領域是出自何人之手?爲何片刻之後又消失了?
是有人阻止了?總之遊蘇的想法很簡單。他不想去理會別的想法,如果有別的想法妨礙到他,遊蘇不介意用手中那把劍來闡述。
這時一個人站了出來走到了遊蘇面前,他花白的頭髮顯然很用心扎纔會這麼整齊,與其說是花白頭髮不如說是白頭髮,只有偶爾幾根黑色夾雜在其中。
在別人看來這只是一個糟老頭子,身體有些佝僂,臉上有些老年斑,皺紋深深的刻在他眉間每一個地方,甚至連耳垂都被歲月纏繞留下淺淺的皺褶。
他就這樣站在了遊蘇面前,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站在遊蘇面前。場間有很多大修行者。依然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
等有些人緩過神來,他們臉上吃驚的表情轉瞬即逝。這個久久未出現的人,有傳言說他已經老死了,但是今日他又站在衆人面前,甚至身手很矯健,哪裡像一位快要老死的糟老頭?
盛戈學院院長德元微微一笑,臉上表情很值得玩味。
雲兆學院院長普也說:“現在的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欣承學院院長則有些花白鬍子,他叫單食,身材略微有些矮小,本來靈清的臉上有些冷色。很多人想著三大學院的院長多久沒有聚到一起了?
終於有人喊出了:“王院長?”
這時衆人才紛紛回憶起盛戈的院長並不是德元,而是王不嚴。
王不嚴極其愛自由,同時因爲年齡的關係,德元才成了盛戈的代理院長。德元是火屬相的人,自然比較果決和剛硬一些。而王不嚴則是一個溫和慣了的人,他視自由爲空氣。
誰也不知道王不嚴去了哪裡,又不知道因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關於王不嚴的一切都很模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有王不嚴在三大學院的院長這纔算是聚齊了。
王不嚴確實有些老了,他的手也有很多皺紋。他薄薄的脣在遊蘇面前輕輕開啓。王不嚴對著可有蘇說了一句叫:“孩子,你回來了?”
有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震驚,當然不可能有人聽見,因爲王不嚴的聲音很小,小到遊蘇都不是聽得很清,剛好遊蘇的耳力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