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月漸漸開始缺了。
本來就不亮的光線如今更蒙人眼,茭白色的月光如靜靜流淌的小溪,山林裡松樹抖擻,不時傳來樹木倒塌折斷的聲音!
當然還有燒紅烙鐵入水的“嗤嗤”聲,那是楊威正在苦練絲纓寒槍槍法中最違背寒槍法訣的寒槍紅一式!
槍出如紅,點點氣旋圍繞著槍尖形成一個漩渦,楊威的手一送,槍桿直挺而去,一棵兩人合抱的松樹就這樣倒了,樹上針葉刷刷而掉,並沒有因爲天寒而凝霜。雖然夜晚還是冷,卻不似先前那幾日來的寒,想來降雪前的預兆就是這般溫暖!
不過先前第一場降了整個北盛大半疆域的大雪才消融,這又要降雪,北盛冷得很突然,封山很突然,楊威出槍也很突然。
另一人陳平依舊漂在樹林裡,他隨心所欲,行走的路線又有一種漸變的規律,甚至像青樓女子翩翩然的舞姿。
因爲楊威練槍破樹的原因,松樹折了很多,空出了一大片場地,兩人第二次相見不過八十餘丈,並且陳平駐足了一小會兒,打破了他身法的韻喻之美。
同時楊威也不再舞槍,附槍而立,或許是惺惺相惜或許是兀自欣賞,兩人用神識注意著對方,不過陳平沒隔一會兒又開始了悠然的身法,甚至比客山八居之一的沈瀚凌的踏雲步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兩種功法比較的層面不同,孰優孰劣不好言談。
楊威一直覺得那身法太熟悉了,就是想不起來。而且詭異的方位變換太頻繁,斜身不倒,快慢有秩,他的身子用一個漂字足矣!
高手在民間,楊威突然有些贊同這個觀點了,他振了振精神,此時已經是丑時了,再過兩個時辰到卯時就該起牀開始新的一天了,但是楊威還在練槍,槍頭又開始灼熱起來……
笠日,陳平去飯廳領了兩個包子,他並沒有和其他清修無派弟子一樣坐在飯堂裡慢慢吃食。
他覺得近幾日來的包子愈發好吃,當然包子很實稱兩個就飽了!陳平看看了新來的伙伕,聽說他是季行少的朋友,而且還不會修行,還在飯菜裡下過毒!
他多看了龍夏骸一眼,覺得這個人挺面善的,又覺得是個可悲的人,當了伙伕被禁錮在這個狹小的地方,連自由都失去了,要是不遵從的話明年京試資格就被取消了。
不過陳平不理解這個伙伕的一點是一個連真元都不能煉化的普通人明年京試是毫無勝算的爲何還甘願在此當伙伕,並且還傳言這個伙伕連初試都是作弊過的。一個不催動真元僅憑力氣能舉起一千斤巨石的人想來也不可能不會修行!
伙伕身旁一直有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姑娘,一跺腳地面乍然而開很多裂縫,這力氣實在是恐怖之際,就算很多人有催動真元都不一定能做到,而且看那小姑娘對伙伕幾乎言聽計從,做著繁重的廚案工作,難道伙伕也是一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在斷崖前畔罵蓬萊院的大師兄文獨白癡想想都是囂張至極,四大聖地雖然不比三大學院聲名顯赫,但是其中的弟子不一定比三大學院的差!只是應了皇命,並且三大學院確實更有底蘊一些,所以纔來參加京試。
而且一個門派的大弟子更當是天資縱橫之輩,說起來不必三大學院的第一人差到哪裡去。
想著這些陳平就有些吃不透了,他不知道伙伕是高手還是如清修無派衆人傳得那麼不堪,只覺得這包子實在是好吃。而且陳平覺得這個伙伕一直在修行,他把煮食當成了是一種修行。
這些想法只在陳平識海里停留了一會兒,他傾身行禮對龍夏骸表示道謝。
龍夏骸這些天一直被衆人譏諷,嘲笑,甚至辱罵他歹毒在飯食裡下毒,難得有人對錶示感謝,不過他卻沒有反應過來,待他明白了陳平的意思之後那人已經走遠了!
清修無派裡像陳平這樣廢寢忘食修行的人還是有一小部分的,幾乎不會在飯廳!所以龍夏骸做的飯食很多時候都有剩,不得已只好倒掉,伴黎倒是默認了這種現狀,她神情麻木,好似丟掉了靈魂!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嗟嘆哀乎!
想來山林是最自由的地方,陳平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遊蕩在斷崖石壁長出的松樹上,自由的墜落,想起了塗鴉跳躍。
那些修煉隱秘一點功法的人山林裡就成了他們最好的去處,不過夜晚很少有人在林子裡苦練。接連好幾天晚上陳平在同一個地方都遇見那個持槍的人。
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但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陳平知道對方是四大聖地之一纓槍坊的弟子,而楊威也知道陳平是清修無派的弟子中的人。想來羈傲的四大聖地弟子也認同清修兩個字的含義。
隨著楊威練槍倒塌的松樹越來越多,越來越往前進,兩人之間也只隔五六丈遠。
不過楊威沒有繼續往前以樹練槍,那一式寒槍紅,他始終領悟不到要領,近幾日他索性靜下心來把絲纓寒槍其他招式溫習好幾遍。
兩人之間始終隔著木障!
直到快下半月,月殘槍寒纓綻人漂。
兩人終於第一見面了。或許因爲苦修實在是一種很枯燥的事情,兩人能在離斷崖前畔很遠的地方遇見著實不太容易。
陳平首先開口道:“纓槍坊的槍頭用精鋼打造,卻能化朽而奇,練槍而寒,不愧爲四大聖地!”
黑夜照?;\罩林間,並且因爲月光不太盛的原因,兩人並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臉。
楊威依舊練槍,汗水溼透了衣衫,他喘息兩口:“四大聖地的殊榮真不好守護,清修無派纔是逍遙自在!”
“或許我們能成爲朋友!”陳平想了想自己這句話有些不妥,對方是四大聖地的弟子,自己這樣似乎有些攀龍附鳳的嫌疑。他又補充道:“夜裡的朋友!”
“或者是修行道路上的朋友!”楊威道。
“既然你練槍我練身法,那些松樹也著實可憐,要是你這般練槍的人多了去,明年聖上都沒有避暑納涼的地方了!不如我們一道?”陳平說到。
“可以!”楊威回答的很簡潔,不過實在是太簡潔了!
“我說的話不好笑嗎?”陳平問到。
“好笑!”楊威說到。
“那你爲什麼不笑?”陳平再次問到!
“我在想一些事情,我覺得你身法在哪裡見過!”楊威說到。
“我這是家族傳承身法,很少出世,所以你應該是多慮了!”陳平淡然說道。
“或許吧!”楊威回到。
陳平想著對方回答的字很少,也不好多說話了。而且一同實演對戰的提議也被沒有得到對方贊同。
不知道兩人是否是默契,都沒有詢問對方的姓名。
修者的五觀六識都比普通人更靈敏,不過因爲每個人修煉的功法不一樣導致人的器官著重點不同,有的人是眼睛,有的人是耳朵,有的是鼻子總之各有不同!
當然修行者各個方面都會變得強大,兩人隔著夜紗也略微看的清對方臉龐的輪廓,並且把聲音牢牢都記住。
楊威收槍而負背,槍頭不斷顫抖,發出陣陣金鳴聲音又慢慢轉小。
兩人無言半晌楊威先行開口道:“今夜我衣衫盡溼,並且天色早已暗黑,不如明夜再說?!?
陳平只是點了點頭,然後馭著漂然的身法離去。
兩人就這樣見了第一面,隨著時間巨輪的推移,又開始了新的一天,薄薄的霧氣有瀰漫在山林裡,不斷有人穿行在其中,也有不少人已經起牀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