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還在山間縈繞,這匯聚了全北盛最俊傑的松山庵早早有人起牀了,自然不只是寅時起牀煮食的學子。
四大聖地的俊才也凌著冬寒早早起牀了,聞雞起舞自然是鼓舞那些有志兒郎,可惜松山無雞僅留青。風子浩給了這些自視甚高的天才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是既季行少輸給沈瀚凌之後北盛再一次被南煌客山居超過。
雖然四大聖地被帝都三大學院,盛戈,雲兆,欣承所壓一頭,可這並不代表四大聖地的弟子就於人後,他們便除了煮食的學子起的最早了。
龍夏骸起的很早,倒不是他被風子浩刺激了,也不是他準備苦修,因爲他不會修行,所以龍夏骸本著安然,本著生活,本著按部就班,本著心境清明,本著衆生憐憫。
雖然他有如此多的情緒,但是他真正起牀的原因是他對睡得牀不習慣,這是臨時拼湊的幾塊木架子,下方也沒有稻草疊著,就這樣硌他不舒服。
伴黎倒是睡得很舒服,她對能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已經很滿足了,她在邊塞的日子比這裡更清苦,能活著就已經是天大的幸福了。
龍夏骸想著這松山庵不知住著多少弟子,煮食也有不少,不過他並不喜歡他們做的菜。
於昨晚龍夏骸就備了一個砂鍋,升起了繚繚炊煙煮起了白粥。
因爲木屋這邊實在簡陋所以隔了很遠都沒有人住。其實別的地方也剩餘住處,不過那雜役受了都察御史林華美的吩咐給兩人安排了個漏風漏雨的地方。
而林華美這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待伴黎起來龍夏骸已經把清粥熬好,撒了兩片葉子攜帶一些清香。龍夏骸又在木屋背後細碎了一些泥土,這裡向陽時間比較久龍夏骸種了幾株萵苣,想著若是不想去飯廳可以自己弄一些青菜湯,或者熬一些清粥。當然龍夏骸也用籬笆把它們圍起來,準備著幾個輕紗罩子,要是冬天真的下狠心冷下來的話,也可以給萵苣保保暖。
待晨時一過,時至辰末巳初,幾聲的鐘聲破了松山寧靜。
“林都察有事要吩咐,大家速去松山斷崖前畔……”
因爲龍夏骸的木屋離衆人比較遠,所以話語不是聽得很清,但是松山喧鬧起來卻是真的,龍夏骸站在木屋前的,看著斷崖前聚滿了人,不少人才從冥想裡醒過來。
各種院服,各種制式的袍子混雜在一起,不過卻抱成團,可以分得很清。其中也不乏打扮老土,穿著清寒的弟子。南屏女弟子姍姍去遲,不過引得場間又是爆發一陣不小的議論聲。
龍夏骸和伴黎也徒步前去,兩人站在比較邊緣的地界。
一方天然的巨石上站著三五幾個散人,所有人都面朝他們,淨而傾聽。這時過鐘聲已經一柱香的時間了!
“我北盛蕓蕓弟子天道酬勤,初晝而起,潛夜而歇。衆人清修苦志只待彼岸花開。但是偶餘幾人,童性未泯,玩性未收,隻日貪慾玩耍,出山巡遊,視松山戒規爲無物,但念及年幼無知且是初犯究然不究。特此箴醒,衆人若有再出松山,遣送回家取消京試之資……”林華美細尖的聲音在衆弟子間迴盪,穿透力極強,想來是運用真元,內勁暗使。
就在所有人都聽的百無聊賴之際林華美用手指著龍夏骸:“此子名叫龍夏骸,不止出山而且初試時對考官極其無理,想必南蠻風子浩破境之事已經人皆曉之還不靜心修煉只怕荒廢一生,恐其風氣不正,特此對龍夏骸嚴勒厲訴……”
場間不計其數的弟子順著林都察的手指望向龍夏骸,龍夏骸身處人羣邊緣比較一眼就看出來林都察指的是他。
場間又是爆發一陣喧譁,議論不止,林都察大喝一聲:“肅靜!”聲音尖細,真元護嗓。若是不眼見其人還會被會誤以爲是太監。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龍夏骸心性安然,並未膽怯,甚至連眼瞳都未變化,他正在想些事情。
林都察又清聲而語:“下面有請陳青雲陳都御史爲我們北盛衆才俊正心明氣。”
接著一個矮個子老者登石而立,他左手時隱時現於衣袖間顯然是有殘疾,手掌弓形,虎口處被撕裂到了手腕。想必經歷過什麼慘烈的戰鬥。
他的鼻孔冒著白氣,不知道是天寒時的氣霧還是某種振聲功法:“松山不可爭鬥,衆弟子遇事須平心而靜氣。北盛之敵是南蠻子……”他的聲音如滾滾洪雷。
龍夏骸聽著這話有弦外之音,好似是說給自己聽。
幾株香的時間過去,陳青雲一下石,林都察又登石而立:“不時我北盛爲京試而設的監察御史都會鳴鐘而召,不論何時須以疾速來斷崖前畔。往後王浩不必負伙伕一職,清修無派兩百五十六名弟子的伙食就交由龍夏骸來做,即明日起,今日王浩就與龍夏骸交代大小事由!”然後場間有一些幸災樂禍的笑聲。
原因則是松山弟子都是爲明年京試而清修,做了伙伕還有時間修行嗎?
一名少年清嗓如鶴應允林都察,音調極其高昂,想必脫身伙伕一職,更多時間來修行是件令人振奮的事。
王浩也是無門無派,天資也不算太好,好在他勤勉,也是通過了初試,但是他修爲最低只好承了伙伕一職,等於是把修行的所有時間都給佔了。
但是龍夏骸想的不是當伙伕這件事,而是都察御史爲何會給自己套一個出山遊玩的欲加之罪?龍夏骸先前一直未住松山庵,便是風子浩破境一事讓朝廷下了決定,所有參加京試的弟子都必須在身處松山潛心修行。自己也才得知這個突變的消息,從兗州趕回來。
這才入松山第二天就被孤立,想來不是都察御史的意思,是更上面的大人物的意思,只是自己入京時日不多未得罪過什麼人。
突然龍夏骸想明白了,從兗州來的司徒世傑是就李白麟一品大員的職位,而李白麟是聖上的心腹,迫於監國院的壓力自盡,聖上無處泄怒,拿參與李白麟一案的龍夏骸開刀。不過自己不過是個卑微的小人物值得聖上如此照顧嗎?
龍夏骸卻是走神,不料落在其他人眼裡就是一個性情頑劣且不知反省的人。
龍夏骸悟了之後覺得這聖上原來也是一個睚眥必報沒有度量的人。想著這些事龍夏骸兀自淺笑,不過在有人心的眼裡就成了不屑與挑釁。特別是那些無派清修的二百五十六弟子裡,他們站的位置也比較靠後且鬆散凌亂。
這京試的水或許並不清,一想著自己住得的是茅屋,還是自己搭建改造一番,心裡雖然不忿悶卻有些如雨點打到手背的冰涼。
而且往後當了伙伕真沒有時間修行了,本來龍夏骸就不能修行,這一招真是於毒。但是龍夏骸的心境清明,想著修行也是一天,伙伕也是一天也就無所謂了。
就是這樣想著,龍夏骸還不確定是不是北盛最大那個人物對自己有些另眼相看,所以照拂有加。要真是那樣的話動不動就給自己穿鞋可是麻煩事。不過龍夏骸對有些事是不怕麻煩的。
石上林都察又在長篇大論一些教義,又厲聲批評了無派清修二百五十六人中的幾人,不過對四大聖地纓槍坊的賀止睡讚譽有加,大誇其有所作爲。
接著副都御史李開潤又講了幾句,此人說話較之和顏悅色,話語也不難聽,今日鳴鐘之召就結束在他的訓話。
這松山衆人開始散去,不過都是先給四大聖地的弟子讓路。
臨近正午松山薄霧未散,人羣也未散,或者說是散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