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馬伕馭著馬進入了綠洲,一股清涼蓆卷全身,雖然馬道也是清涼,但是綠洲裡有種潤潤的感覺,就如喝飽了水一般。
隨著馬匹隊伍進入綠洲,那條通道也消失了,馬匹們陣列。馬車低調的設計漸漸凸顯,高調的架構,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絲毫不會讓人生出凌亂的感覺。硃紅色的漆訴說著富貴。
馬車的側面都清一色印著一個“冶”字,字不大力道卻虯剛。
或許在這個極樂世界這個字不算什麼,但是在東方世界,這個字代表的是皇權,因爲北盛的皇帝叫冶瑾。
發人深省,皇家御用馬車爲什麼來到這荒涼的西方,畢竟皇族不和佛有所交集!但這個陣仗不像是民間私人可以組織的。
馬車整整齊齊前進,綠洲裡的樹在陣上,每當馬車一前進,那些樹就會移動,路自動露出來,就像發條上的齒輪。
沒過多久綠洲漸漸褪去,出現在眼簾的是宮殿,被雲霧繚繞,無比寬廣,甚至遠超荒漠的範圍。
坐落在荒漠,超出荒漠,這裡是極樂,是另一方世界!這裡是佛祖祝福庇佑的地方。不能理解與不可思議在這裡都是尋常。
馬車在石板上繼續前行,車輪子鑲了鐵皮,轟隆隆的摩擦,聲音不響,這樣四散在周圍。
隨著馬車的深入,馬伕也直起了腰,那匹馬顯得很神氣,昂頭挺胸,彷彿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馬匹停了下來,看見一些僧人,雙手合十,眉清目秀,掛著佛珠。
僧人們站成兩列,迎著馬車,在這些看不見情緒的僧人臉上,擁有一些輕鬆歉意,看模樣似乎已經成聖成佛。馬伕知道他們是在高興,又壓抑高興。
如果說第一印象馬伕不太喜歡這些人,因爲他覺得很可悲,連自己的喜悅都不敢表達!
僧人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出了列!爲什麼說是長者呢?因爲年歲大,白鬚蒼蒼!馬伕對這些僧人很不理解的一點就是爲什麼要削髮。
因爲涼快?或者是脾性?或者覺得洗頭髮是件很麻煩的事?或者是根本就不會長頭髮?
長者對著馬伕鞠躬行禮說到:“施主有勞了!”
馬伕本是性情中人,對不滿或者是不喜不會僞裝!他的話有些刺耳:“我不是什麼施主,我只是奉命前來談些事。佛祖在哪裡?”
僧人長者微笑道:“佛祖在你心中,只要心中有佛,你也是佛,我也是佛,衆生皆佛!”
“果然僧人不被喜歡是有原因的,不過不得不承認不喜歡的人們身上總是有些我們不具備的能力,比如違態!”馬伕下了馬車,有些咄咄。
“施主連著說了這麼多‘不’看來對我們有些偏見!唐人都自視甚高,現在已經不是唐而是北盛南煌了!”僧人長者說。
馬伕回頭看了看馬一眼,那馬連連點頭,不光通人性而且還懂人意。
馬匹揚起了前蹄,然後往地面重重踢了下去,很刺耳很響亮!
馬匹們紛紛卸下重擔,那盡是些不諳世事的孩子,還有嬰兒,僧人們連連跑過去拾起來,緊緊抱在懷裡,像位慈父,但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那是人類看到金銀珠寶纔會有的眼神,所以那些孩子總歸還是可憐的。
領頭馬也就是馬伕乘坐的那匹馬,轉過身,其餘的馬自動分開,整齊的就像軍隊,而那匹馬就像國王一般從容不迫的往回走。
馬伕踏足佛殿,一介匹夫,與儒雅溫和祥穆的佛祖像有些隔閡不與。但是隻要信仰一樣,佛祖從不在乎世俗以外的東西,佛祖之所以是佛祖因爲那顆心。
馬伕沿著走廊,看著十來人才能合抱的石柱撐起了大梁。
這是人爲建造還是佛祖之能?如果是人爲那麼哪裡來的人?而且佛祖不是喜歡慈悲嗎?那怎麼捨得人受苦吃罪?如果是佛祖之能那麼信仰之力還不是來自人,還是人吃苦受罪換來的,那麼又何必表面裝的那麼僞善呢?
馬伕暗地裡搖搖頭,這是曾經的唐人現在南煌北盛所牴觸的。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馬伕隨著長者穿越了大小佛殿,來到了一處竹林。
竹林深處既神秘又幽靜,談些事情正好。
僧人長者交待了幾句,然後其餘人等盡皆散去。
僧人長者用手推了推,然後空氣中一陣漣漪散開,一圈比一圈大。這裡也有著一座大陣,大陣如屏障般隔絕著人往,所以不可知就而形成了秘密!
前面有一方石桌,備有涼茶半盞,這裡隔絕著人跡,什麼時候有的石桌與涼茶也無從得知。
馬伕不客氣從容坐下,僧人老者隨之。
“北盛有些麻煩,所以需要佛祖的幫助,既然佛祖不想見我,那是否我們誠意還不夠?”
馬伕這句話與其說是後退,不如說是責問。馬伕帶了很多孩子來延續僧侶們的傳承,這是大忌諱。但是依然這樣做了,馬伕希望僧侶們也做點什麼。他有些失望,他覺得佛祖有些清高,佛祖不肯見他,做給人看的清高就是做作,所以馬伕從心裡不喜歡僧人。
“施主會錯意了!佛祖有佛祖的意思,我亦能代表佛祖!”僧人老者說到。
馬伕看著僧人老者臉上的皺紋與老年班,有些忿憤。但是他有求於僧人。
馬伕受命前來,他決定以後都不要和僧人打交道了!馬伕沒有把不喜刻意放大或者隱藏,但是很直觀的展露出來,僧人老者不以爲然,不知道是沒有看出來還是不在意。
“僧侶有著樂土,沒有延續,而北盛有著延續卻沒有安穩,常年征戰,民不聊生,餓殍遍野。佛祖不是以慈悲爲懷嗎?那麼佛祖可以改變這種狀況的發生。”馬伕說到。
“施主已經有了見解,想必也有了辦法,不如講出來,該怎麼做?佛祖一定會竭盡所能,天下蒼生不再苦,我自成佛,這是文殊菩薩所發得大願!可以人人成佛,北盛所有人都可以搬遷到極樂世界,信仰佛祖,六根清淨,不再征戰與廝殺!”僧人老者微笑嚮往著。
“那麼,所有人成佛之後,都死了還談什麼信仰,有著什麼極樂?不管再多人只要會死,人數會減少傳承終究會斷送!”馬伕說。
僧人長者思考著,這馬伕說的話,久久沒能應答,因爲馬伕說的在理,僧人長者啞口無言,平時誦經唸佛多過辯難論道,即使有些道理也無法表達清楚。
“那麼施主是代表誰來談話,又想做些什麼?是否有違佛祖的慈悲與偉岸?”僧人長者沒有覺得佛祖是否能不能辦到,而是說那事情佛祖願不願意做。說明僧人長者對佛祖很有信心。
“北盛皇帝,冶瑾!”馬伕吐露幾個字,卻包含大量信息。
皇家一般都是對佛避之不及,整個唐朝現今的北盛南煌都不敢沾染佛祖,怕帶來滅絕,那麼這絕對是皇帝一次賭注,一個有著不同尋常眼光格局的皇帝,同時也是一個敢於冒險,敢賭敢拼的狠人。還有這一介馬伕居然直呼其名,叫皇帝冶瑾,這是要砍頭的大罪,但是馬伕毫不在意,彷彿馬伕的地位有多崇高。
在僧人長者看不見真實年齡卻顯蒼老睿智的臉上,始終有一絲笑意,那是成竹在胸的感覺。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把握當中。
“那到底該怎麼做呢?”僧人長者問。
“讓北盛贏得這場戰爭!”馬伕說到。
“但是讓南煌贏得這場戰爭一樣可以帶來和平安詳!”僧人長者不動聲色間就把馬伕逼到了絕路。
馬伕越發不喜歡這些禿驢了,太虛僞與卑劣了,很明顯僧人長者是想談條件,但是又不肯去挑明,每一個字眼都斟酌,讓馬伕自己提及相關事宜。可見禿驢真的有些貪婪與刻薄。
“這樣做佛祖知道嗎?”馬伕的話語不重,他問的很深刻,但是他沒有惱怒,他很冷靜的面對,他想知道到底佛祖在哪兒?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