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陳倉
1
王永昌給鮑爾溫帶來一個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的消息，胡華的手裡，竟然已經握有腰窩礦業的股份，而且這些股份竟是從孟家的二少爺孟凡華手裡買到的。鮑爾溫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從自己的辦公桌前站起來，走到王永昌的面前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王永昌說，千真萬確！中間人請的是古董商鄒百義，鄒百義親口告訴我的！
鮑爾溫咬著牙說，胡華……這個美國人……
王永昌說，是啊，我們費了半天勁，本想逼著孟凡華把股份賣給咱們，可沒想到……
王永昌說到這裡，胡華走進來。鮑爾溫擡起頭，盯視著他。
胡華坦然地說，鮑爾溫先生，您找我有事？
鮑爾溫說，赫伯特，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我。
胡華笑笑說，看您的臉色，我就能猜到您要問什麼事了。
鮑爾溫說，好吧，那就請你告訴我，這件事，是真的嗎？
胡華點點頭說，是真的，幾天前，我剛和孟凡華先生簽了股份轉讓協議。
鮑爾溫說，嗯……這件事的具體細節，我不想再問了，也沒有意義，我現在只提一個要求，請你把這些股份，轉讓給開平礦業公司，不要忘了，你現在還是墨林公司的僱員。
胡華說，這不可能，我雖然是墨林公司的僱員，但這些股份是我以個人名義與孟凡華先生交易的，所以是我的私人財產，與公司沒有任何關係。
鮑爾溫說，可是你應該清楚，無論從哪個角度說，現在你手裡的這些股份，對我們大英帝國的墨林公司都至關重要，如果能轉讓到開平礦業公司的名下，意義是非同尋常的。胡華搖搖頭說，鮑爾溫先生，對不起，請允許我坦率地告訴您，我不會這樣做的，也沒有理由這樣做，這些股份是我個人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告訴我，該如何處置它。
胡華說罷就轉身出去了。鮑爾溫鼓起眼，看著胡華的背影。
……
孟府的飯堂裡，一家人正在吃飯。凡浩已經幾天沒有回來吃晚飯了，這時看一看凡華問，你最近，在幹什麼？凡華說，沒……沒幹什麼，只是在家裡養養身體。
凡浩說，再過一過，我準備在礦上給你找點事做。
凡華說，是。
凡浩說，你現在，好歹也是腰窩礦的大股東了，總得爲礦上做點事。
凡華偷眼看看大哥，嗯了一聲。
凡浩忽然問，我聽說，你前些天跟那個叫胡華的美國人一起吃飯，又說什麼事了？
凡華說，沒……沒什麼事……
凡浩問，到底什麼事？
孟夫人看一眼凡浩說，你有話好好跟凡華說，看把他嚇的。
凡華說，他問我……文玩核桃的事，他想買一對獅子頭……
凡浩說，我告訴你，如果沒有什麼正經事，不要跟那些洋人打交道，他們放著自己家的安生日子不過，大老遠地跑到咱們大清國來，能揣著什麼好心思？
凡華說，是……大哥，我知道了……
2
蘭蘭在鳳凰客棧開業之後，又住了些天，看一看沒有什麼事就回山上來了。這一次，黑彪特意在寨子裡擺下酒席，先說是山下的鳳凰客棧開業了，寨子裡也慶祝一下，接著又說，是爲蘭蘭接風。山上的弟兄們自然不在意這酒席是爲什麼擺下的，只管高高興興地喝酒。晚上，黑彪和蘭蘭回到自己的房裡。蘭蘭先把夢生哄睡了，然後來到牀前。黑彪一邊脫著衣服一邊隨口問，這一次客棧開業，沒出什麼事吧？蘭蘭說，沒出什麼事，都挺順利的。
黑彪說，聽說，王永昌和棗槓子帶去的人想鬧事？
蘭蘭說，他們是想鬧，可後來……沒鬧起來。
黑彪看一眼蘭蘭說，是讓孟凡浩給壓下去了？
蘭蘭說，好像是吧，我沒出去，外面的事……不太清楚。
黑彪說
，這孟凡浩看著像個書生，倒有一股子男人血性。
蘭蘭把話岔開說，我今晚回來，是想跟你說另外一件事。
黑彪說，你說吧。
蘭蘭想了一下說，自從咱們宏中鏢局恢復，正經的保鏢生意並沒有多少，其實……還跟過去沒什麼兩樣，現在這客棧也開起來了，收入會一天天好起來，以後，你也不要再帶著弟兄們下山去打打殺殺了，我們就把這個客棧經營起來，只做正經生意就可以吃飯。黑彪說，是啊，我這些年漂在江湖上，現在有了你和夢生，其實……也想過幾天安穩日子了。蘭蘭說，你如果同意，我這心裡就踏實些了，客?？梢宰龅纳夂芏?，咱鳳凰山上的山貨也不少，有藥材、山果，還有皮毛，以後利用這個客棧，可以把生意越做越大。
黑彪點點頭說，好吧，就聽你的。
蘭蘭看看黑彪，也脫掉衣服上牀來……
……
凡浩在這天下午匆匆趕來河頭花園時，遇到了古董商鄒百義。凡浩一見鄒百義就笑著說，鄒老闆，你是無利不出動，今天來這裡，又要發什麼財??？鄒百義笑著說，我能發什麼財啊？不過是左手進右手出的營生，手指縫裡多少漏一點兒，混口飯吃，哪能跟您腰窩礦業比啊。鄒百義說著，朝西茶園那邊看一眼說，孟少爺今天來這裡，又要談什麼大買賣？
凡浩笑笑說，也沒什麼大買賣，不過是約了幾家船業公司談一談。
鄒百義忽然說，哦，對了，孟少爺，有一件事……
凡浩看看鄒百義問，什麼事？
鄒百義又想想說，還是算了，沒……沒事了。
凡浩有些奇怪，你怎麼了這是？吞吞吐吐的？
鄒百義說，沒事沒事，您忙吧，有發財的事想著我，隨時效勞！
鄒百義說罷就轉身匆匆地走了。
凡浩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就轉身朝西茶園走來。
3
西茶園這邊，幾家船業公司的老闆已經等在這裡，一見凡浩就紛紛站起來。百利船業的於老闆趕緊湊過來，殷勤地爲凡浩拉過藤椅說，哎呀，我們已經恭候多時，虛席以待??！
凡浩一見於老闆就笑了，說，於老闆，你怎麼也來了？
於老闆咧咧嘴尷尬地說，古人云，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君而事，現在這腰窩煤礦讓您孟少爺做得風生水起，不要說在灤州府，就是在天津的煤炭市場也一呼百應，我們這些靠船業討生活的自然趨之若鶩，俗語講背靠大樹好乘涼，不過是想討一杯羹??！
凡浩瞇起一隻眼說，你就不怕，哪天我的仇家再燒了你的船？
於老闆立刻正色說，不怕，我這回絕對不怕了！如果說過去多少還有一點擔心，現在可是全無後顧之憂了！上一次在官府大堂，我可領教了！你孟少爺真是威風八面??！生生架起一口大鍋，還把那個叫雲久羅的小舅子全身褪了毛兒，硬逼著王永昌當堂大吃活人！那一回我可真長見識了，過去在您孟少爺面前，我真是有眼無珠了，失敬失敬！
在場的船業老闆一下都笑起來。凡浩也笑了。
於老闆走到凡浩跟前，又把藤椅往前推了一下說，孟少爺，咱這話是這麼說，從今以後，只要跟您腰窩煤礦打交道，我百利船業的船就是真的再被燒了，也絕無二話！
凡浩衝衆人說，好，你這話大家可都聽見了，以後不要再纏著我要賬！
衆人又笑。
於老闆說，不過，孟少爺，您這一手兒也忒狠了點兒！
凡浩問，怎麼？
於老闆說，您把我們這些做船業的都叫到一塊兒，然後讓大家競價，這不是存心讓我們自相殘殺嗎？最後得利的當然是您腰窩礦，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兒……太那個了。
凡浩說，我實話告訴你，這個主意，是我夫人想出來的，我還真覺得挺高。
於老闆連連搖頭說，哎呀呀，難怪這腰窩礦現在銳不可當呢，敢情還有個尊夫人在幕後當軍師！您孟少爺真趕上當年的
朱元璋了，身後有個馬皇后，不得天下才怪呢！
衆人又大笑起來。
凡浩點點頭說，好吧，我腰窩礦現在的出煤量確實一天比一天大，天津那邊的合同也多，所以，恐怕你們哪一家船業公司都無力包攬，我看乾脆這樣，你們大家商量一個共同認可的運價，當然我也得認可，這樣我腰窩煤礦的船運業務，就讓你們共同承攬下來！
於老闆說，這就太好了！到底是孟少爺，夠公平！
衆人也紛紛表示贊成……
4
大牛在心裡盤算了幾天，覺得王永昌對黑彪說的這筆生意，雖然黑彪當即一口回絕，甚至還將一盞茶潑到王永昌的臉上，其實細想想，這生意應該很劃算。只要劫他腰窩礦一船煤，賣給那個叫巴特爾的蒙古人之後，在那邊得多少銀子，回過頭來在王永昌這裡就可以再拿多少銀子。現在這個巴特爾已經越來越難打交道，他知道鳳凰山上的東西都是黑道上來的，所以就總是把價錢壓得很低?，F在好了，如果能從王永昌這裡再得一筆，也就一舉兩得。大牛當然明白，這筆銀子不會是王永昌自己出。但這個主意肯定是他想出來的。大牛曾聽蘭蘭說過，王永昌跟孟家有世仇，所以他這樣做，既可以在洋人那裡買好，又能報自家的私仇，也是一石二鳥的事。於是，大牛決定，自己在暗中跟王永昌做這筆生意。
大牛將山上幾個要好的弟兄聚到一起，對大家說，要商量一件事。
一個弟兄說，牛哥你說吧，叫我們弟兄幹什麼。
大牛說，現在山下的鳳凰客棧一開業，黑掌門已經說了，今後就不輕易下山了，這一來咱們弟兄的財路也就斷了，光指著這個客棧能掙幾個銀子，咱們連喝酒都不夠啊。
另一個弟兄說，牛哥，這話也就是你說，你是蘭掌門的大哥，黑掌門又是你的妹夫，我們哪敢說這種話啊，可眼下確實像你說的，再照這樣下去，咱們弟兄都要喝西北風了！
大牛說，我現在倒有一條掙錢的道兒，你們去不去？
大家立刻問，什麼掙錢的道？
大牛做了一個手勢，幾個弟兄立刻圍攏過來。
……
腰窩礦業的船運正式按新章程實施。這天上午，凡浩來到碼頭上。這時各家船業公司的人都已經到了。管家老蒯的手裡拿著一摞船牌走過來說，各位，根據我們腰窩礦業的新章程，爲公平起見，這裡事先製作了船牌，大家可以來登記認領，今後各家船業公司，可以憑船牌承攬我們腰窩礦業的運煤業務，最後憑牌結算，如果船牌用完，只能等下一輪再重新登記。
於老闆興奮地朝凡浩這邊走過來說，孟少爺，要說我就是跟您的腰窩礦有緣，您看這第一趟去天津運煤的業務，就讓我百利船業抽上了，而且不多不少，又是十八條船！
凡浩笑笑說，好啊，恭喜於老闆啊，這十八可是個吉利數。
於老闆又說了一句，您就好兒吧！
說罷就興沖沖地走了。
凡浩看著於老闆的背影，對身邊的老蒯說，我這次，預感不太好。
老蒯問，怎麼，大少爺，您有……什麼預感？
凡浩說，說不清楚，總覺得，又要出什麼事。
老蒯說，也許是您多慮了，不會有事的。
凡浩的預感沒有錯。當天晚上，凡浩正坐在書房裡看書，老蒯帶著一個人匆匆進來。凡浩擡起頭一下愣住了，這個人滿臉是血，身上還溼漉漉的，看樣子剛從水裡上來。凡浩連忙問，怎麼回事？老蒯說，大少爺，咱們的煤船又被劫了！
凡浩問，在什麼地方被劫的？
這個人說，又是到蛇頭嘴，那地方河道最窄，身手好的從岸上就能跳上船。
老蒯說，一共劫了咱們三條船，不過……他們好像人不多。
凡浩問，大約有多少人？
來人說，看著……有六七個人，都蒙著臉。
凡浩點點頭，對老蒯說，你帶他去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