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
1
凡浩的傷勢痊癒了，人也漸漸有了些精神。但凡浩的心裡一直在想著那一天在鳳凰山上，蘭蘭救他時說過的一句話。當時蘭蘭說，孟凡浩，你現在聽清楚，我是看在一個人的分上才這樣救你。凡浩想不出，在那個時候，蘭蘭說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她是看在誰的分上才救自己呢？在這個上午，凡浩正這樣想著，老蒯和凡華走進來。
老蒯說，大少爺，我把二少爺給您叫來了。
凡華走到凡浩的牀前說，大哥，你好些了？
凡浩說，好多了，我讓你去礦上辦的事，辦了嗎？
凡華連忙說，哦，大哥，我辦了，這兩天看你一直睡著，纔沒敢驚動你。
凡浩嗯一聲說，我聽聽，你是怎麼辦的？
凡華說，我那天到礦上，先找到管事的。
凡浩問，找的誰？
凡華說，礦上的李管事，我告訴他，是您的意思，天津的煤先不要運了。
凡浩又問，李管事怎麼說？
凡華說，李管事問，爲什麼？
凡浩問，你又是怎麼回答的？
凡華說，我說，具體的我不知道，你聽清楚就是了。
凡浩點點頭說，好，你去吧。凡華就轉身出去了。凡浩對老蒯說，我這一次讓凡華去礦上，是有意這樣做的，我想看一看他能不能辦事，現在看來，他一旦認真起來辦事還算踏實，以後礦上不太要緊的事，就儘量讓凡華去做一些。
老蒯說，是，我明白。
凡浩又說，我現在感覺沒什麼事了，明天吧，你跟我去一趟太平街。
老蒯問，去太平街……幹什麼？
凡浩問，太平街上，是不是有一家廣發號茶莊？
老蒯想想說，嗯……好像是有這麼個茶莊，不是很大，不過咱家從老爺在世的時候，買茶葉一直去小山街上的正興德，一般的小茶莊是不去的。
凡浩笑笑說，你跟我去就是了。
第二天上午，凡浩和老蒯來到太平街。沿街走了一陣，老蒯指指前面說，過了這個口兒，前面不遠就是廣發號茶莊。凡浩和老蒯走過來，擡頭看看牌匾。然後凡浩就轉身朝街對面的一個門樓走過來。凡浩朝身後的老蒯示意，老蒯上前叩打了一下門環。
一個年輕女人打開門，看看凡浩和老蒯。
老蒯問，大嫂，張三祿在這兒住嗎？
女人問，你們是……？
老蒯說，哦，我們是他的朋友。
女人說，他是住這兒，可現在……不在家。
凡浩和老蒯立刻對視了一下。
老蒯說，大嫂，我們能進去說句話嗎？
女人有些警惕地問，你們……是來要賬的吧？
老蒯趕緊笑著說，大嫂，您誤會了，我們多日不見張三祿，不知他有什麼事，所以纔過來看望他一下，順便找他去吃頓飯，您放心，沒有別的意思。
女人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示意凡浩和老蒯進去……
2
張三祿的家顯然曾經
富足過。屋裡尚存的都是些硬木傢俱和比較講究的陳設。不過已經顯得有些空蕩，似乎已搬走了一些東西。凡浩和老蒯進來，竟然沒有找到坐的地方。
凡浩和氣地問，大嫂，張三祿，去哪兒了？
女人嘆息一聲說，唉，這個沒良心的，誰知道他跑到哪兒去了，這些年整天在外面折騰，就知道他沒有好折騰，在官府裡當差幹得好好的，不知惹上了什麼事，說不幹就不幹了，在家裡躲了些日子，把街上的一個饅頭鋪盤下來，幹了些日子又不幹了，整天跟做賊似的在外面東躲西藏，平時連家也不敢回，這一陣又一直沒回來露面。
老蒯環顧了一下屋裡問，您這是……？
女人說，我們孃兒幾個只好靠典當過日子，賣著吃。
凡浩問，他最近，一直沒回來嗎？
女人說，說不準哪天，跟賊似的回來一下。
老蒯問，送錢回來？
女人一聽眼淚就流下來，送錢？他是拿錢！我們孃兒幾個當了東西吃飯的錢，他拿了就走。凡浩想想問，他把那個饅頭鋪盤出去，不是還得了些銀子嗎？女人聽了，眼淚越發洶涌地流出來，這沒良心的過去整天跑紅春樓，染上了一身的髒病……
凡浩回頭看看老蒯。老蒯就拿出一張銀票。
凡浩接過來遞給這女人說，大嫂，這是十兩銀子，你先花著，我以後再讓蒯管家來看你。女人立刻惶恐地說，這位大少爺，這……這怎麼使得啊？
凡浩說，等張三祿回來，你告訴他，我姓孟，就說我在找他。
凡浩說罷，就和老蒯一起出來了。
凡浩和老蒯走在街上。凡浩說，以後張三祿這裡，你經常來著點，我就不信這小子不露面。老蒯說，是，他現在東躲西藏地沒飯吃，肯定還會回來的。老蒯說著忽然想起來說，對了，今天一早周學熙大人讓人送來口信，說有事要跟您商量。
凡浩一邊走著一邊想想說，我剛從官府大牢裡出來，最近又接連發生了這些事，現在如果去周府或與周大人在外面見面，恐怕都會給周大人帶來不便，我看……那個鳳凰客棧倒是一個僻靜地方，這樣吧，你現在就去周府，告訴周大人，我在鳳凰客棧等他。
老蒯應了一聲就朝周府的方向去了。
3
凡浩來到鳳凰客棧，吳大成一見凡浩有些意外。彩蓮也迎出來說，孟少爺，您可是有些日子不來了。凡浩笑笑說，是啊，這一陣事情多，分不開身啊。
凡浩說著就走進客棧。
吳大成問，您今天是特意來會朋友，還是有事經過這裡？
凡浩說，會一個朋友，有什麼好吃的？
吳大成說，山上的獵戶剛送來的山雞、野兔，還有剛套的野鹿，都挺新鮮。
這時說著話，周學熙的馬車已經到了。凡浩和周學熙來到一個角落裡坐下。周學熙朝四周看看笑一笑說，凡浩啊，你找的這個地方，真是夠僻靜的。凡浩說，我覺得，這樣說話方便些。周學熙說，是啊，這個地方不錯，身居在鬧市，竟無車馬喧，是鬧中取靜的理想之地，要我看，咱們以後再商量事，就可以來這
裡，也能避開一些人的耳目。
這時酒菜已經上來。
凡浩說，現在這時候，您也已經是開平公司那些洋人的眼中釘了。
周學熙說，這我知道，從灤州礦業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是那些洋人的對頭了，恐怕他們做夢都想除掉我呢，只是找不到機會下手罷了。周學熙說著朝前湊了一下，我今天想找你商量，現在我們的第一步計劃已經實現了，下面一步，就要想一想如何著手鉗制開平煤礦。凡浩說，我也正在考慮，我覺得，下一步應該釜底抽薪。
周學熙立刻說，哦？你具體說一說。
凡浩沉一下說，我們應該利用自己的優勢，先在開平礦的周圍形成包圍之勢，枯竭它的煤層資源。凡浩說，開平煤礦早在當年唐廷樞大人的時代就已經開始採挖，所以礦井巷道已經形成規模，如此一來，在它的周圍如果再用機械開採，勢必會被他們發現，也不利於安全。而我們現在掌握的小煤窯，有的已經很接近它的礦區，所以，我們乾脆就在使用新式採挖機械的同時，也使用傳統的人力採挖，先開採靠近開平礦的煤層，這樣一點一點逼近，將它在周圍的資源枯竭掉，如此一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增加了它繼續開採的難度。
周學熙立刻說，這個想法好，我們可以立刻調整採挖方式！
4
凡浩並不知道，此時蘭蘭正在裡面的房間，透過窗子向外看著。
蘭蘭是前一天晚上下山的。黑彪原本不同意蘭蘭下山，這一次剛跟官軍交過手，山下的情況還不清楚，此時下山很危險。但蘭蘭執意要來鳳凰客棧。蘭蘭對黑彪說，正因爲如此，她纔要下山來看一看。蘭蘭前一天晚上下山來，看到山下果然已經平靜，於是就讓一個跟著下山的弟兄回山上去送信，告訴黑彪山下的情況。但讓蘭蘭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中午，凡浩竟然和周學熙來客棧吃飯。這時，蘭蘭在房間裡，注意聽著凡浩和周學熙在外面的談話。
周學熙對凡浩說，我還有一個想法。
凡浩說，周大人請講。
周學熙說，我們在煤炭價格上，也要對開平公司有所鉗制。
凡浩立刻說，您說得具體一點？
周學熙說，我是這樣想的，在天津的煤炭市場，如果灤州礦業與腰窩礦業聯起手來就會佔有絕對優勢，我們與開平礦業相同等級的煤炭，可以在價格上壓兩成。
凡浩立刻說，好，這樣在價格上就可以給開平公司造成壓力！
兩人正這樣說著，彩蓮端上一隻炭爐，又在炭爐上放了一隻小鍋。彩蓮對凡浩說，孟少爺，這鍋丹蔘燉野雞是我們客棧奉送的，您最近傷剛好，丹蔘可以補氣血呢。
凡浩有些奇怪地問，你們怎麼知道，我最近受傷了？
彩蓮稍稍愣了一下，回頭看看吳大成。
吳大成立刻走過來，笑著說，我們這客棧可是會聚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地方，您孟少爺在這灤州府是什麼人物，打個噴嚏都會有消息傳過來呢！
周學熙一聽也笑了，說，是啊，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凡浩也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