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換日
1
王永昌這幾天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用大茄子的話說，簡直是滿面紅光。接下來的一切事都很順利。王永昌的手裡握有腰窩礦業最大一個礦的地契，心裡也就一下有了底氣。剛好這時腰窩礦有一批煤要運往天津，王永昌當即讓老蒯把煤運到開平公司的碼頭，然後以開平公司的名義運往天津。王永昌站在碼頭上，看著裝上船的煤回頭對老蒯說，蒯管家，腰窩礦的這批煤運到天津，你就又立了第二大功！過去是腰窩礦跟灤州礦摽在一起跟開平公司抗衡，這回我給他來個開平礦跟腰窩礦摽在一起，跟灤州礦抗衡！等把這批煤運到天津，我立刻就擡高煤價，如此一來開平礦的煤價也就跟著上來了，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蒯笑笑說，王總辦真是神機妙算啊。
王永昌越發洋洋得意，朝老蒯看一眼說，我現在已經把開平礦那邊的機器部件都調過來，爲腰窩礦這邊的所有傳輸設備更換了新皮帶，機器也讓開平公司的技師過來檢修過了！老蒯連連點頭說，王總辦做事真是神速啊，這樣一來產量也就上去了！王永昌感慨地說，我這種辦事速度，也是跟著洋人練出來的啊，人家洋人辦事講究效率，哪像咱們大清國的人，一腳踢不出個屁來，不要說做事，走路比牛都慢！
老蒯說，是啊，我就佩服王總辦這樣的人！
王永昌忽然回過頭看看老蒯，你老這樣恭維我，別是沒憋著什麼好主意吧？
老蒯趕緊說，哪裡哪裡，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王永昌哼一聲……
在這個上午，凡浩和洪武來到天津的煤炭交易所。凡浩立刻感到情況有些奇怪，走出來時問洪武，你覺出來了嗎，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洪武說，是啊，開平公司掛出的牌價，怎麼一下子上來了？凡浩說，看樣子，他們的儲煤量好像很大，可是……他們這底氣是從哪兒來的呢？洪武說，咱們出來這麼久，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情況？
凡浩點點頭說，是啊，我們得馬上回去了。
鮑爾溫這一次迴天津果然被總部訓得灰頭土臉?；氐綖粗菀幌禄疖嚕吹角皝碛拥耐跤啦⒖虥]有好氣地問，王總辦，你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嗎？王永昌立刻湊過來有些神秘地說，我確實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鮑爾溫先生，您絕對想不到！
鮑爾溫立刻站住，看看王永昌，什麼好消息？
王永昌說，我已經把腰窩礦拿過來了！
鮑爾溫頓時睜大眼，什麼……你把腰窩礦……拿過來了？
王永昌說，是啊，當然很不容易，爲了這件事我真是傷透了腦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呢！不過總算辦到了，我已經把腰窩礦井下的機械和地上的傳輸設備都檢修了一遍！
鮑爾溫看一看旁邊的約翰。約翰冷冷地站在一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王永昌又說，您就放心吧，我已經把腰窩礦的地契都拿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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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爾溫驚喜地說，哦，好啊，我要立刻向總部報告，嘉獎你！
2
向楠特意選了一個下著小雨的深夜來到鳳凰客棧。蘭蘭已經等在這裡，看到向楠立刻問，東西都運來了？向楠說，運過來了，白天擔心不安全，所以直到現在纔過來。蘭蘭說，好，我讓人卸車吧。向楠說，我帶人過來了，你只要說一聲放在哪兒就行了。
蘭蘭連忙叫大成帶人去卸車。
向楠對蘭蘭說，還有一部分武器，後面，我會再送過來。接著又叮囑說，這些東西不能在這裡久放，現在這個時候，不要出一點閃失，否則就會影響到後面的計劃。
蘭蘭說，我通知黑掌門，讓他們儘快把東西弄到山上去。
向楠說，還有，你告訴黑掌門，我要跟他談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
……
小桃紅的墓儉樸而莊重。墓前立著的一筒石碑上寫著：
俠女小桃紅之墓
凡浩來到墓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然後走過來，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石碑。老蒯在一旁說，一切都是按著大少爺的意思辦的。凡浩點點頭。老蒯又說
，小桃紅姑娘臨上路時，我去牢裡看她。她特意叮囑，說爲她收殮時，換上一件衣裳，她說……這是大少爺爲她在天津買的料子，做了這件衣裳一直沒捨得穿，行刑時怕沾了血，弄髒了……
凡浩在墓碑前面蹲下來，用手摸著碑上的字跡……
回來的路上，老蒯對凡浩說，大少爺，王永昌找我那件事……凡浩點點頭說，我已經聽大少奶奶說了，這件事你辦得挺漂亮，不僅讓開平公司爲咱們把煤運去了天津，還把礦上的機器都給免費檢修了一遍，好啊。老蒯說，我聽說，鮑爾溫已經察覺這件事了。凡浩說，察覺是遲早的事，他就是察覺了也沒有任何辦法，接下來看他們怎麼辦就是了。
這時鮑爾溫正臉色鐵青地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王永昌慌慌張張地進來問，鮑爾溫先生，您要……找我？鮑爾溫啪地將一張紙拍在辦公桌上說，王總辦，你看看這是什麼？！
王永昌伸頭看了一下說，這是……腰窩煤礦的地契??？
鮑爾溫說，假的！這不過是小山街上芳墨齋的作品！
王永昌的臉色一下蠟黃起來，啊……這是……假的？！
鮑爾溫說，我已經找人鑑定過了，這只是一幅臨摹作品！
王永昌喃喃地說，這個該死的老蒯……他又把我騙了……接著又慶幸地說，幸好我們還沒給他銀子，否則損失就大了！鮑爾溫沉著臉說，你以爲我們現在的損失就小嗎？你以開平公司的名義爲腰窩礦運了那十幾船煤要多少銀子？你糊里糊塗地在天津的煤炭市場擅自擡高煤價，造成我們的煤炭積壓又損失多少銀子？你還爲腰窩礦井上井下的機械檢修更換零部件，這又要損失多少銀子？王總辦，你的愚蠢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王永昌抹著頭上的汗，說不出話了……
3
凡浩從小桃紅的墓地回來，正走在路上，突然看到家人陳三慌慌地迎過來。老蒯連忙上前勒住馬問，出什麼事了？陳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蒯管家，大少爺不能回去了！
凡浩也勒住馬問，怎麼回事？
陳三說，王永昌又帶著人來了，一闖進院子就說，大少爺通匪！
老蒯問，他們根據什麼說大少爺通匪？
陳三說，王永昌說，大少爺私藏女匪黑鳳凰的兒子，要拿去官府是問！
老蒯回頭對凡浩說，大少爺，您先不能回去了。
陳三說，他們還說您僞造契書，犯了大清律條！
老蒯說，僞造契書的事是我乾的，跟大少爺有什麼關係！
陳三說，王永昌說了，這件事是大少爺指使的。
老蒯說，大少爺，您還是先去鳳凰客棧避一下，我回去看看。
凡浩說，看樣子，王永昌這次是來者不善，你也要小心。
老蒯趕回孟府時，王永昌仍帶著官府兵丁站在院子裡。王永昌拉開一副泡在這裡的架勢，看一看走進院子的老蒯，冷笑一聲說，蒯管家，咱們兩人的事回頭再說，今天不是來找你的！老蒯不動聲色地說，王總辦，你找誰也不能這樣，這興師動衆的可是私闖民宅啊。
王永昌哼一聲說，私闖民宅？你看清楚，這些可都是官府的人！
老蒯說，就算是官府的人，你們也總得有一個來由啊？
王永昌說，來由當然有，孟凡浩私通鳳凰山上的土匪！
這時美娟走過來說，王總辦，只是有一點，我們不明白，就算孟凡浩通匪，也該是官府問罪的事，怎輪著你總帶人來呢？你不過是開平公司的一個總辦，你有什麼權力抓人？王永昌說，這你去問官府的合大人吧！美娟說，我問合大人也是一樣，你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平民，他合大人作爲朝廷命官不會不懂，他也沒權力讓你這樣隨便抓人。
王永昌說，大少奶奶，你現在說別的都沒用，我要找的是孟凡浩！
美娟衝王永昌點點頭，好吧，我現在告訴你，孟凡浩也是朝廷在冊的留洋學生，你沒權力這樣找他，老蒯，你過來。美娟說罷就轉身走進上房。老蒯也跟進去。
王永昌和官府的兵丁一下被晾在了院子裡……
美娟回到房裡問跟進來的老蒯，
大少爺呢？
老蒯說，他先去鳳凰客棧了，在那裡避一下。
美娟說，你現在就去鳳凰客棧，從後門走，去告訴大少爺家裡的情況，叫他千萬別回來。老蒯說，可鳳凰客棧也不安全，再說，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美娟說，先避一時說一時吧。說著將一個包袱交給老蒯，山裡晚上涼，再給大少爺帶幾件衣裳……
4
凡浩來到鳳凰客棧。吳大成和彩蓮已經知道城裡孟府的事，覺得凡浩在客棧裡住著也不安全，就將夾壁牆的暗室收拾出來，讓凡浩住進去。大成說，孟少爺，您就踏踏實實在這兒住著吧，這個暗室除去蘭嫂子沒人知道，現在蘭嫂子帶著夢生上山了，客棧也歇業了，平時沒人來。彩蓮也說，萬一來了人我們兩個出去支應就行，您可千萬別出來，有事我們會來叫您。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來了。大成立刻走出去。
一會兒回來說，孟少爺，是您府上的蒯管家。
凡浩說，哦，快讓他進來。老蒯揹著包袱走進來。凡浩連忙問，家裡情況怎麼樣？老蒯放下包袱說，王永昌帶著官府的人守在院裡，大少奶奶讓告訴您，千萬別回去。凡浩想一想說，你馬上再到礦上去一趟，告訴洪武，讓他也暫時不要回來。
老蒯應一聲就匆匆走了。
……
此時，王永昌和官府的兵丁仍耗在孟府的院子裡。美娟站在自己房裡的窗前，冷冷地朝窗外看著。杏花走過來輕聲說，小姐，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美娟說，他們如果願意耗就耗著吧，只要不讓他們抓到把柄，他們總有渴了餓了的時候，到時候自然會走。這時，只見翠喜哼著蹦蹦兒戲從自己的房裡出來。她看到王永昌，站住愣了一下。王永昌一見翠喜立刻猥褻地笑著湊過來說，喲，這不是孟府的二少奶奶嗎？
翠喜怔怔地看看他，突然問，你……看到我男人了嗎？
王永昌眨眨眼，你說什麼？
翠喜又說，你看到我男人了嗎？
美娟立刻對身邊的杏花說，快去，把二少奶奶扶回屋裡去。
杏花應一聲趕緊出來。
這時，翠喜茫然地看著王永昌說，你……不是我男人……
王永昌笑嘻嘻地說，怎麼不是，我是??？你不認識我啦？
翠喜定定地看著王永昌，眼睛裡的目光似乎一點一點清醒過來。突然，她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猛撲過來扎向王永昌。王永昌嚇得大驚失色，轉身撒腿就跑，一邊跑著回頭衝她喊，你瘋啦？！你瘋啦——？！翠喜的嘴裡發出一種尖厲的像動物一樣的叫聲，就這樣叫著在後面緊追不放。兩個人繞著院子一前一後地奔跑著……王永昌終於甩開了翠喜。他站在大門口瞪著翠喜呼呼喘著說，你……你真的瘋了！說罷朝官府的兵丁揮手說，我們走！
老蒯回來已是晚上，先走到孟府大門前試著敲了幾下。陳三打開大門，看到老蒯說，蒯管家，王永昌那些人已經走了。老蒯剛要走進大門，鄒百義從旁邊的角落裡出來，低低地說了一聲，蒯管家，我要見大少爺。老蒯看看他，鄒老闆？你……進來吧。
美娟等在書房裡。老蒯帶著鄒百義進來。美娟對鄒百義說，你坐吧。鄒百義遲疑了一下沒敢坐，看一眼美娟說，大少奶奶，上次大少爺去找我，我……沒說實話。
美娟問，你指的什麼事？
鄒百義說，就是……二少爺那件事。
美娟說，好，你現在如實說吧。
鄒百義說，那件雨過天晴，在出事的前一天是到過王永昌的手裡，我給孟府送來時，確實是剛從王永昌手裡接過來的，我當時就覺出不太對勁兒，好像比過去沉了一些，可沒在意。
美娟說，這樣說，這件事……是王永昌乾的？
鄒百義說，我想……應該是。這些日子，我的心裡一直不踏實。大少爺是個好人，其實二少爺……也是好人，所以我想，這件事……還是應該如實告訴你們，否則對不起二少爺。
美娟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鄒百義又說，大少奶奶，我得趕緊走了。
美娟說，蒯管家，你去送送鄒老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