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口
1
小山街的晚夏懶洋洋的。尤其到了傍晚,太陽在西邊的天上遠遠地掛著,空氣裡仍彌散著白天的熱氣。來小山街上閒走的人們雖都是汗流浹背,興致卻並不受影響,酒樓茶園裡仍然是一片的熱鬧繁華。凡浩來到慶豐樓門口時,蔡府管家老胡已經等在這裡。老胡一見凡浩就迎過來,叫了一聲大少爺。凡浩朝四周看了一眼問,都準備好了?
老胡點點頭說,準備好了,張班頭兒已經到了,在裡面等著呢。
凡浩嗯一聲說,你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老胡應了一聲。凡浩就轉身匆匆走了。
這時酒膩子正伸著脖子東瞅西看地走過來。凡浩迎過去。酒膩子一見凡浩連忙朝這邊走過來說,大少爺,我在這灤州府住了這麼多年,光聽說小山街,還從沒來過這地方。
凡浩低聲問,馮大叔,我跟您說過的話,都記住了?
酒膩子說,記住了,我只管喝酒勸酒,勸酒喝酒,別的什麼也不問。
凡浩點點頭說,對,只管勸酒喝酒,別的什麼也不用問。
酒膩子問,要是還沒把這小子灌糊塗,我先糊塗了呢?
凡浩笑笑說,那也沒關係,到時候自然有人送您回去。
酒膩子說,行啊,這我就踏實了。
說著話已經來到慶豐樓門前。凡浩將酒膩子交給老胡,看著他二人進去。又沉了一下,就來到二樓,在一個包廂門外站住了。一個夥計走過來,剛要招呼,凡浩立刻把手指放到嘴上。這個夥計知趣地點點頭走開了。凡浩順著門簾的縫隙朝裡望去,只見酒膩子和張班頭兒已經彼此寒暄過,三個人在桌前落座。老胡笑著說,張班頭兒,我這位叔伯哥哥可是個酒仙,今天得讓他陪您好好兒喝兩杯。張班頭兒不陰不陽地笑笑說,胡管家,這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我平時並沒有什麼來往,今天突然在這慶豐樓請我喝酒,還弄了這麼個叔伯哥哥來陪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張班頭兒可是個敞亮人,從來不喝糊塗酒。老胡也笑笑說,喲,張班頭兒還真是個爽快人,要不怎麼說呢,就願意跟您這樣的人打交道,實話告訴您吧,今天這桌兒酒,還真不是我請的,換句話說我雖有這個心也有個力,可輪不到我!
張班頭兒哦一聲說,那是誰請的?我有這麼好的人緣兒嗎,都搶著請我喝酒?
老胡說,這桌兒酒,是我這位叔伯哥哥請您的,您仔細看看,還認不認識他?
張班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酒膩子說,別說,還真有些面熟。
老胡說,當初他們爺兒幾個攤
上事兒,蹲過您的班房啊。
張班頭兒點點頭說,哦……想起來了,我怎麼說呢。
老胡說,我這叔伯哥哥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出來跟我說過幾次了,說您張班頭兒爲人如何好,在牢裡又怎麼關照他,總想請您出來喝一回酒,只是我一直倒不出空兒來。這時酒膩子已經站起來,在兩個粗釉大碗裡倒上酒,然後端起一碗說,張班頭兒,我看咱也甭拿小盅子了,一喝一斟的太麻煩,來,我先敬您這一大碗!說罷就一口氣喝了。
張班頭兒來了精神,端起大碗也一口氣喝了。
凡浩站在門外看著,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2
凡浩從慶豐樓裡出來,走在小山街上。這時的小山街已經更加繁華。商家店鋪的燈都亮起來,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叫賣聲伴著人聲一片喧譁。凡浩來到仁和書寓門前,擡頭看了一眼門楣上的牌匾,就邁腳走進來。竺老闆連忙迎過來說,喲,孟少爺來了。
凡浩問,小桃紅姑娘哪場上?
竺老闆說,正好剛下來,您去蘭薰館吧,我這就讓她過去。
凡浩點點頭,就讓夥計引著來到蘭薰館。一會兒,小桃紅姑娘來了。小桃紅姑娘顯然已經卸了妝。但凡浩覺得,卸了妝的小桃紅姑娘更好看一些,也更像蘭蘭。這時,小桃紅姑娘一邊爲凡浩斟著茶一邊說,孟少爺,您可有日子沒來了。
凡浩說,是啊,我這一陣事情多,今天也待不住。一邊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塊綢緞衣料,遞給小桃紅姑娘說,我前些天去天津辦事,看著這塊料子好看,就順便給你扯回來。
小桃紅姑娘立刻欣喜地呀一聲說,這塊料子可真漂亮啊!
凡浩有些悽然地笑笑說,你放到身上,比試一下我看看。
小桃紅立刻抖開衣料,放到自己身上比試了一下,回頭問,孟少爺,好看嗎?
凡浩似乎有些失望,隨口應一聲說,哦……好看。
小桃紅問,孟少爺,您……怎麼了?
凡浩站起身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就從仁和書寓裡走出來。
這時王永昌也正陪著鮑爾溫走在小山街上。鮑爾溫來灤州府有一段時間了,卻很少來這裡走一走,所以沒有想到,這小山街竟然是一個如此有特色的地方。王永昌對鮑爾溫說,灤州府在這一帶算是一個繁華之地,而在灤州府,這小山街又算是一個最繁華的地方,用灤州人的話說,男人只要身上有銀子,在這小山街上可以吃喝玩樂打著滾兒地快活。
鮑爾溫一邊走,心不在焉地聽著。
就在這時,王永昌遠遠看到仁和書寓的門前,小桃
紅姑娘正送凡浩出來。王永昌看了一下,又回過頭朝身邊的棗槓子瞟了一眼。這時棗槓子也已經看到了,於是會意地看看王永昌,就朝那邊走過去。書寓門口的人連忙迎上來。棗槓子問,剛走的那位少爺,常來這兒嗎?看門的趕緊說,哦,您是說孟少爺?他也不常來,不過,他最捧咱這兒的小桃紅姑娘。
棗槓子問,小桃紅?
看門的說,就是剛纔送孟少爺出來的那個姑娘,她可是咱這兒的頭牌。
棗槓子聽了點點頭,沒說話就轉身走了……
3
蔡府的管家老胡沒有想到,這個張班頭兒的酒量竟然這樣大,自己幾個回合過來就感到力不能支了,趕緊敗下陣來。倒是酒膩子,果然有些酒量,一直跟張班頭兒支應著。這時,酒膩子和張班頭兒都已經有了些醉意。老胡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湊近張班頭兒說,您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看您這意思,再喝個半斤八兩的肯定也倒不下,海量啊,真佩服!
張班頭兒說,海量……不敢說,不過一般人是……喝不倒我的。
老胡趁機試探著問,當初小馬在時,他也常陪您喝嗎?
張班頭兒立刻搖頭說,他的酒量不行,有二兩……就站不起來了。
老胡說,他那天晚上……真是喝醉了酒……才掉到煤河裡淹死的?
張班頭兒立刻清醒地看一眼老胡問,嗯?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胡說,我琢磨著,這孩子準是暗地裡收了誰的銀子。
張班頭兒看著老胡,忽然嘿嘿地笑了,然後點點頭說,胡管家,我早就知道,你沒有這麼好的心腸,今天請我喝這頓酒,肯定是憋著另一股心思的。
老胡連忙說,張班頭兒,這你就多想了,來來,咱喝酒!
老胡說著端起碗,又和張班頭兒幹了一個。
張班頭兒說,胡管家,實話告訴你吧,我這個人沒別的毛病,就是一點……嘴太嚴,你就是把我灌成什麼樣,我這心裡……也明鏡兒似的,不該說的話,也照樣不會說……老胡說,是啊是啊,您張班頭兒當的這份差事,嘴不嚴可不行,如果整天灑湯漏水兒的,就別幹了。
張班頭兒點點頭說,是啊,所以,你今天晚上也就別再費勁了。
老胡和酒膩子扶著張班頭兒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時,迎面碰到王永昌和鮑爾溫幾個人。張班頭兒一見棗槓子就大聲嚷著說,哎,棗槓子,這胡管家把他的叔伯哥哥叫來了,想把我灌醉了,套我的話,我可是……半個字都沒說,當初咱那事兒……不會有人知道的!
王永昌飛快地看一眼棗槓子,就和鮑爾溫快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