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定潛流
1
金蛤蟆在小山街上是最有名的卦攤兒。老遠一看招幌兒上寫著三個杏黃大字“管半年”。據說金蛤蟆占卦靈雖靈,卻只管半年,半年之內的事可以說是神機妙算,出了半年便一問三不知。也正是這“管半年”,才讓灤州府的人不得不信服。這時,彩蓮來到金蛤蟆的卦攤跟前。金蛤蟆翻起眼皮看一眼說,這位大嫂,您是求財,求福,還是避禍?
彩蓮遲疑了一下說,就算是……求財吧,家裡欠債實在……
金蛤蟆擺手示意說,大嫂,不必多講了。說罷拿過一隻籤筒,示意彩蓮抽一支籤。彩蓮猶豫了一下,伸手抽出一支卦籤遞過來。金蛤蟆接過看了一下,鄭重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朗聲讀道:山中修行已多年,時運舛舛不見仙,且看天破雲霧散,駕鶴巡遊到眼前。
彩蓮聽得不知所云,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啊?
金蛤蟆手捻鬚髯,沉吟一下慢慢說道,哦……如果從這卦簽上看,大嫂家裡這些年應該是時運不濟,多有坎坷,捉襟見肘,債臺高築,想必是欠了外面不少銀子啊。
彩蓮立刻連連點頭說,正是……正是啊。
金蛤蟆微微一笑說,不過,我要恭喜大嫂啦。
彩蓮問,怎麼?
金蛤蟆說,你現在要行流年大運啦,貴人在這一兩天就會登門。
彩蓮聽了驚喜地呀了一聲,接著連聲說,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說罷放下卦禮,就轉身興沖沖地走了……
鳳凰山下的小酒棚裡,吳大成正滿面愁容地喝酒。蘭蘭抱著夢生走進來。吳大成回頭看看,沒精打采地說,這位大嫂,是要歇腳兒,還是吃飯啊?
蘭蘭說,我不歇腳,也不吃飯。
吳大成放下酒杯,慢慢回過頭。
蘭蘭說,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吳大成起身說,哦……您請坐。
蘭蘭朝四周看看說,外面說話不方便,咱們,裡邊說話?
吳大成說,好,大嫂請吧。說罷就頭前引路朝裡面走去……
彩蓮興沖沖地回來,走進小酒棚時,只見自己的男人和一個抱孩子的陌生女人一邊說著話從裡面走出來。蘭蘭擡起頭看到彩
蓮,立刻快步朝外走去。吳大成連忙說,哦,這是我的女人。蘭蘭點頭說,哦,吳礦主,這件事,咱們先這樣說定,具體的後面再談?
吳大成連連點頭說,好,就這樣定了。說著給蓮彩介紹,這是蘭嫂子。
蘭蘭衝彩蓮笑笑。彩蓮忙叫了一聲,蘭嫂子。
蘭蘭又說,既然已經定了,你先著手操辦吧。
吳大成說,好好,蘭嫂子只管放心!
彩蓮看看蘭蘭,又看看自己的男人……
蘭蘭回到山上已是中午。黑彪看到蘭蘭回來,沉著臉走過來。蘭蘭抱著夢生徑直回到屋裡。黑彪隨後跟進來問,你剛纔,帶著孩子下山了?
蘭蘭說,是。
黑彪問,你在山下,跟那個小酒棚裡的男人說什麼了?
蘭蘭立刻睜大眼,看看黑彪問,你……派人跟蹤我?
黑彪哼一聲說,我是……擔心你出意外。
蘭蘭想一下說,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準備把山下那個廢棄的小煤窯買下來。
黑彪問,你真的想開礦?
蘭蘭說,我是看中了那塊地方,想在那裡開一個客棧。
黑彪看看蘭蘭,沒再說話。
蘭蘭說,現在夢生一天天大了,以後……我想做正經營生了。
黑彪又看一眼蘭蘭,轉身出去了……
2
凡華的這對獅子頭核桃在王永昌那裡賣了二十兩銀子,也就又有了煙膏。凡華這時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煙膏纔是最好的東西,就像女人一樣可以讓自己舒坦,像仙丹妙藥一樣可以醫治自己身上的百病,只要煙燈一點燃,自己就成了神仙。凡華將每一口煙霧吸到嘴裡都捨不得吐出來,總要讓它們在口和胸肺裡循環幾圈,直到成了一縷淡淡的清氣纔不得不讓它們從嘴角流淌出來。這時翠喜走到牀榻跟前說,我這次拿回來的東西,成色怎麼樣啊?
凡華說,好,好啊,成色是太好了,真是正宗的上等貨啊。
一邊說著,煙癮過足了,騰地從牀上坐起來,看上去神清氣爽。
翠喜說,我給你辦了這麼好的事,你是不是也該爲我辦點事了?
凡華說,你說吧,讓我爲你辦什麼?上天摘星星還是夠月亮?
翠喜
呸的一聲說,抽足大煙了看你嘴甜的,我想吃海螃蟹了!
凡華說,這還不容易?我讓廚房去買就是了!
說罷就朝外走。
翠喜趕緊又叫住他,哎,等等,我想……在花園裡,支上桌子,這樣吃著才舒坦。凡華說,行啊,我告訴老蒯,晚飯吃螃蟹,就在園子裡吃,還有什麼吩咐?你說?翠喜撇撇嘴說,你甭抽足了大煙就不知東南西北了,你說在園子裡吃,就能做主?
凡華遲疑了一下說,這倒是……得跟我大哥說一聲……
翠喜立刻說,別沒事找事,你去跟老夫人說一下不就行了?
凡華一聽樂了,哎,這主意不錯,我跟媽說去!
說罷就轉身出來了。
凡華的心裡是有數的。母親雖說很器重大哥,但對自己還是很疼愛的,這些年,只要是自己提出什麼要求,在母親這裡還沒有被拒絕過。果然,凡華來到上房,跟孟夫人一說,孟夫人立刻就同意了。但孟夫人想想說,你再去跟你大嫂說一下吧。
此時美娟正在看著家人將院子裡夏天用的竹簾都收起來。老蒯過來說,大少奶奶,您的身子這麼重了,這點事我盯著就行了,不用您親自過問。美娟扶了一下隆起的肚子,笑笑說,不過是站一下,也沒什麼。這時老蒯走近一步說,您聽說了嗎,那屋兒又出幺蛾子了!
美娟問,出什麼幺蛾子?
老蒯說,非要在園子裡支上桌子,吃螃蟹,這可不像是二少爺的主意。
美娟笑笑說,也好,老夫人喜歡在園子裡吃飯,再說,我也愛吃海螃蟹,這樣安排大家都高興。美娟說著,一轉身,突然失聲哎喲了一下,立刻用手扶住腰。
杏花連忙過來問,小姐,你怎麼了?
美娟輕聲說,沒事,你扶我回去吧。
這時凡浩聞聲出來,看一看問,怎麼回事?
老蒯說,大少奶奶,許是……閃著腰了吧?
凡浩問,去請大夫了嗎?
老蒯說,已經讓陳三去請了。
這時有人送來一封信。凡浩接過看了看,立刻對老蒯說,周學熙大人讓我馬上到他府上去一趟,一會兒大夫來了,你招呼一下,有什麼事隨時告訴我。
凡浩這樣說罷就匆匆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