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
1
黑彪雖然聽說過棗槓子，卻並沒有見過這個人。這一次，猴二直到將棗槓子帶上山來，黑彪仍不知道，這個一直在嘔吐不止的黑瘦黃瓜臉就是棗槓子。讓黑彪感到困惑不解的是，這個黑瘦黃瓜臉爲什麼帶人埋伏在山裡的官道上，抓這個洋人。黑彪想了一下，讓人先將棗槓子押下去，然後把這個洋人帶過來。猴二走過來問，你，是英國人？
洋人搖搖頭。
猴二又問，法國人？
洋人又搖搖頭。
猴二嘟囔了一句，孃的，我最恨這兩種人！
這時，這個洋人突然說了一句很生硬而且很笨的漢語，我是……德國人，我的名字，叫漢斯，我不會……說漢語。猴二一聽撲哧樂了，連聲說，還行，還行，你說得已經不錯了。接著又問，你來灤州……幹什麼？漢斯想想說，是燕向楠，請我來的。
猴二眨眨眼問，燕向楠，是誰？
漢斯又想了想說，他說……腰窩煤礦的機器……
猴二又看了看漢斯，回頭對黑彪說，大哥，我還是去問剛纔那小子吧。
黑彪點點頭，就讓人先將漢斯帶下去。
猴二來到關押棗槓子的房間。棗槓子被捆得像個糉子，扔在地上。猴二走到他跟前說，說吧，你是哪綹子的？棗槓子歪在地上，索性閉上眼，做出什麼也不肯說的樣子。猴二點點頭說，我可告訴你，你現在是在鳳凰山上，二爺我是有脾氣的，沒這個耐性子。棗槓子仍然閉著眼一聲不吭。猴二突然一腳踢在棗槓子的臉上。棗槓子頓時鼻口涌出血來。接著，棗槓子一看到自己流到地上的血，立刻就嗚的一聲嘔吐起來。猴二先是看著奇怪，走過來蹲到棗槓子跟前。看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於是點點頭說，你怕血？好啊，這挺好啊！
猴二說罷就起身出去了。一會兒拎著一隻雞進來，另一隻手提了一把切菜刀。他徑直走到棗槓子的跟前，蹲下來，把這隻雞和切菜刀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然後問，你到底說不說？
棗槓子的臉色立刻變了，索性將兩眼緊緊地閉起來。
猴二又說，二爺我就愛殺雞，今天就殺一個給你看看！
說著，突然把這隻雞放到棗槓子眼前的地上，揮刀咔嚓一聲剁下了雞頭。雞脖子裡的血一下噴出來，濺了棗槓子一臉。猴二用手抓了一把血，在棗槓子的臉上抹啊抹啊……
棗槓子這時已經吐得上氣不接下
氣，身體佝僂著彎成一團。
猴二問，我看你這穿著打扮兒，不像是賊星子，你說不說？
棗槓子說，我……我說……
2
蘭蘭來到大廳。看了一眼黑彪，又走到漢斯跟前看了看。漢斯一見蘭蘭是女人，似乎看到希望，連忙用半生的漢語說，小姐，請相信，我……不是你們討厭的壞洋人。
蘭蘭問，你到底，來灤州幹什麼？
漢斯這一次似乎聽懂了，想了想，突然從身上掏出一張紙交給蘭蘭。這顯然是一張聘書。蘭蘭雖不懂洋文，但突然看到下面落款有孟凡浩的印章。
蘭蘭迅速看一眼坐在上面的黑彪，就轉身出來了。
蘭蘭來到關押棗槓子的房間。看看地上還在嘔吐的棗槓子，對猴二說，你先出去吧，我來問他。猴二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一眼蘭蘭，又對地上的棗槓子說，你的嘴鬆一點，小心一會兒二爺我再給你殺一口豬！讓你把屎都吐出來！說罷就拎著菜刀出去了。
蘭蘭看著猴二出去，問棗槓子，你認識我嗎？
棗槓子睜開眼看看說，你是……馮蘭蘭。
蘭蘭點點頭，又問，你帶人劫這個洋人，究竟爲什麼？
棗槓子沒說話。蘭蘭把漢斯的聘書拿出來，給棗槓子看看說，我雖然不懂洋文，可這上面有孟凡浩的印章，說明這個洋人來灤州，應該與腰窩煤礦有關。你說，究竟怎麼回事？
棗槓子看看這張聘書，嘴動了一下，仍沒有說話。
蘭蘭說，棗槓子，你知道這青山寨是什麼地方？你如果不說實話，就別想再下山了。
棗槓子又猶豫了一下說，好……好吧，我說，腰窩礦新買的機器不能用，孟家從天津請這個洋人過來，想讓他給修機器，我帶人來路上劫這個洋人，是王永昌讓乾的。
蘭蘭問，也就是說，王永昌讓你們在半路把這個洋人除掉？
棗槓子說，除掉……倒沒說，王永昌也不敢殺洋人，只說把他嚇跑就行了。
蘭蘭轉身朝外走。
棗槓子連忙喊，哎，我已經說了，你放了我啊？
蘭蘭站住，回頭看看棗槓子。
棗槓子鼓起眼說，我可警告你，我現在是開平煤礦的總窯把子，開平礦可是洋人的地盤兒，我如果在這裡出了什麼事，洋人可饒不了你們，非用大炮把這鳳凰山轟平了不可！
蘭蘭沒說話，就轉身出去了。
漢斯被關在山腰上的一
間閒房裡，直到半夜，仍沒有人給他送水送飯。漢斯已經飢渴難耐，扒著窗子朝外看看，除了寂靜的山林看不到一個人影。這時門突然響了一下，蘭蘭一身短打扮側身進來。漢斯回頭驚異地看著蘭蘭。蘭蘭做了一個手勢，漢斯連忙跟著出來。
蘭蘭一路上始終沒有說話。漢斯跟在身後，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著。
來到灤州城裡，走到孟府大門的附近。蘭蘭朝那個高大的門樓指了一下。漢斯明白了，感激地向蘭蘭點點頭。蘭蘭就轉身消失在夜幕裡……
3
蘭蘭回到青山寨時天已微亮，幸好夢生還在睡著。正當她換好衣服剛要躺下，窗外忽然傳來猴二的聲音。猴二說，大嫂，黑掌門請你去一下。蘭蘭應了一聲，就趕緊換下衣服走出來。
蘭蘭走進大廳時，突然愣住了。只見棗槓子正洋洋得意地高高在座。
黑彪面沉似水地問，你這一夜，幹什麼去了？
蘭蘭這時反而平靜下來。看著黑彪，沒說話。
猴二說，大嫂，你先說一下，那個洋人哪兒去了？
蘭蘭回頭看看猴二說，你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嗎？
猴二臉一紅，立刻尷尬地退到一邊去了。
黑彪點點頭說，好吧，我問你總可以吧，那個洋人呢？
蘭蘭說，我把他放了。
黑彪說，實話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這件事並不像你說的，你認識棗槓子，知道他們並不是土匪，你也很清楚，這個洋人來灤州與孟家的腰窩煤礦有關。所以，我一直讓人盯著你，我想看一看，你究竟想幹什麼。
蘭蘭不再說話了。
黑彪又問，你把那個洋人送下山了？
蘭蘭說，是。
黑彪問，一直送到孟家？
蘭蘭說，對。
黑彪突然把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濺到了蘭蘭的身上。
黑彪說，如果棗槓子不說，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蘭蘭平靜地說，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就隨便吧。
黑彪慢慢回過頭，看看坐在身邊的棗槓子，沉了一下說，我這次放你下山，是因爲你告訴了我實情，不過你以後小心點，如果再讓我抓到，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棗槓子連忙站起來，不住地向黑彪鞠躬。
黑彪又說，你回去告訴那個王永昌，我早晚去找他算賬！
棗槓子連連應著，就趕緊轉身下山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