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約
1
凡浩從礦上回來時已是將近中午。礦上生產秩序井然，每天的產量也很平穩，這讓凡浩的心裡總算踏實了一些。回到書房，凡浩將管家老蒯叫來。凡浩向老蒯吩咐了兩件事。凡浩說，從目前天津煤炭市場的情況看，還不是對我們很有利，所以眼下的儲煤先不要急於在天津市場拋售，沉住氣再看一看。老蒯點點頭說，明白，開平煤礦那邊的產量遠比我們要多，先讓他們折騰去，等他們折騰得沒後勁兒了，我們再出手也不晚。
凡浩說，對。
接著凡浩又問老蒯，酒膩子回來了，你知道嗎？
老蒯看一眼凡浩說，嗯……幾天前就已聽說了。
凡浩說，你帶些吃的，再帶幾兩銀子，去酒膩子的家裡看一看，他的家已經很久沒人住了，看要不要收拾一下，你帶兩個人過去吧，再給他帶一罈子灤州燒酒。
老蒯想想說，這事兒……我總覺著有些奇怪，酒膩子這一次是讓鳳凰山上的黑彪給救出來的，可酒膩子啥時候又跟黑彪扯上關係了？黑彪怎麼會去救他？凡浩說，是啊，我也覺得這事有些奇怪。接著看一眼老蒯，忽然問，蘭蘭最近……怎麼樣了？有她的消息嗎？
老蒯搖搖頭說，沒聽說，自從她那次去劫獄不成，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凡浩沉了一下，說，你這次去看酒膩子，順便問一下。
老蒯點點頭說，明白。
……
青山寨裡掛起紅燈，一派喜氣洋洋。寨子裡忙碌著。猴二指揮著弟兄們搬酒罈子，刷鍋洗碗，遠處傳來殺豬宰羊的聲音。黑彪這時已經刮掉腮邊的鬍鬚，換上簇新的衣服，站在一個臺階上朝寨子裡看著。這時猴二走過來，對黑彪說，大哥，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黑彪點點頭說，你去看看馮小姐那邊，還有什麼事。
猴二點點頭就朝蘭蘭的住房這邊走來。
蘭蘭也已將自己收拾乾淨，木然地看著放在面前的新衣服。兩個婦女走進來，輕聲說，馮小姐，咱們過去吧，猴二頭領過來叫了，說是那邊都已經準備停當。
蘭蘭點點頭，站起身走出來……
大廳裡已經擺下喜筵。青山寨的弟兄們都聚在這裡，一邊說笑著喝酒。蘭蘭被引到最上面一桌，和黑彪並排坐在一起。這時猴二端著酒碗走過來，對黑彪和蘭蘭說，這是我跟弟兄們商量的，咱是在鳳凰山上，就不要山下那些三拜九叩的俗禮了，關鍵是蘭蘭嫂子能跟大哥白頭偕老，這纔是最重要的！來，大哥大嫂，我代表弟兄們，再敬你們二位一杯！
黑彪笑著端起酒，一飲而盡，然後回頭看一眼蘭蘭。
蘭蘭沉了一下，還是端起面前的酒，一口氣喝下去。
這時另一個桌上忽然傳來一陣喝彩聲。是大牛。大牛舉起一隻罈子，一口氣把酒喝下去，然後用力將罈子摜在地上摔得粉碎。顯然，大牛的心裡很鬱悶。在大家的一片叫好聲中，他又抱起一隻酒罈子。黑彪立刻走過去將他攔住了。黑彪說，今天可是我的大喜日子，也是你妹子的大喜日子，你在酒席上這樣喝酒，我想知道，你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大牛看看黑彪，沒有說話。
黑彪忽然笑了，說，我相信，你的心裡是高興對不對？好，大牛啊，以後你就是我黑彪的大舅哥了！這樣說著，又轉身對所有在場的人，來來，各位弟兄，來敬我的大舅哥一杯！
猴二立刻響應著喊了一聲，大家就都舉著酒碗過來。
黑彪又對大牛說，你放心，我會拿自己的性命好好照顧蘭蘭，從今以後，我黑彪不再是來去如風孤身一人，我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我心裡記著呢，在這山下，還有我的岳父大人呢！
黑彪說著回身喊了一聲，猴二！
猴二立刻應一聲走過來。
黑彪說，你一會兒帶幾個人下山，給我的岳父大人送兩罈子喜酒，要最好的鳳凰燒！再封五十兩銀子！告訴他老人家，這是我這個當女婿的孝敬
他的！
猴二說，大哥放心，我這就下山。
黑彪又讓人倒了滿滿一大碗酒，對大廳裡所有的人說，各位弟兄，我黑彪雖是個粗人，也略知禮數，從今天起，馮蘭蘭小姐就是你們的大嫂了！以後她關照你們，你們也要關照這個大嫂！如果誰敢對大嫂不敬，就是對我黑彪不敬！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大家紛紛說，黑舵主放心！猴二嘻嘻地說，大哥，這你只管放心，誰敢對大嫂不敬，我第一個不答應！說著回頭看看蘭蘭，又說，以後……我還指望著大嫂給我也說個媳婦兒呢！
大家立刻都笑起來。
猴二又說，現在，讓咱們的大嫂說句話吧！
蘭蘭慢慢站起來，朝大廳裡環顧了一下說，各位弟兄，我馮蘭蘭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以後慢慢會知道，我既然已經答應嫁給黑舵主，說話當然算話！不過今天在這裡，當著各位弟兄，我還要提一個條件，如果黑舵主，當然，也包括在座的各位弟兄，能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跟黑舵主成親！不過我馮蘭蘭也有一句難聽的話，如果不答應，還是恕難從命。
大廳裡立刻靜下來。所有的人面面相覷，都靜靜地看著蘭蘭。
蘭蘭又說，我知道，青山寨的弟兄個個兒都是好漢，我的條件很簡單，從現在起，在這鳳凰山上重新豎起宏中鏢局的大旗！讓山下人知道，當年威震灤州府的宏中鏢局還在，宏中鏢局的掌門還是黑彪！從今以後，大家都不要再叫黑舵主，還叫黑掌門！我們青山寨的弟兄也不是土匪，還都是鏢師！蘭蘭這樣說罷，把臉轉向黑彪問，我的條件，你能答應嗎？
黑彪說，先問問弟兄們吧。說著走到大家面前問，剛纔馮小姐的話，各位弟兄都聽見了，你們跟了我這些年，我要尊重大家的意見，現在各位說吧，這個條件，能答應嗎。
猴二立刻說，大哥，這話不用問，咱弟兄們本來就都是鏢師，早盼著這天呢！
黑彪轉身對蘭蘭說，好，既然弟兄們都同意，我當然更沒意見，我可以答應！
蘭蘭點點頭說，那好，宏中鏢局在鳳凰山恢復之日，就是我馮蘭蘭嫁你之時！
黑彪說，我如果今晚就恢復宏中鏢局呢？
蘭蘭說，我今晚就嫁你！
黑彪說，一言爲定？
蘭蘭點頭說，一言爲定！
黑彪說了一聲，好！然後端起酒碗和大家一起一飲而盡，將碗啪地摔在地上。酒碗立刻摔得粉碎。黑彪對衆人說，從現在開始，正式恢復宏中鏢局！
2
猴二帶著幾個弟兄來到山下的酒膩子家時，已是半夜。幾個人下馬過來敲門。屋裡的燈亮起來。酒膩子打開門，看到猴二幾個人有些意外，連忙說，快請進。
猴二幾個人一進屋，立刻向酒膩子施禮。
酒膩子忙不迭地問，這……這是爲什麼？
猴二說，老爺子，我們給您道喜了！
酒膩子越發摸不著頭腦，什麼喜啊？
猴二說，我們是奉了黑掌門之命，特地來給老爺子報兩個喜信兒，第一，按蘭蘭小姐的意思，從現在開始，咱們灤州府當年的宏中鏢局，又在鳳凰山上的青山寨恢復了！掌門人還是我們大哥黑彪，這回，他和我們的大嫂蘭蘭小姐一起掌門！
酒膩子聽了一驚問，蘭蘭……成了你們大嫂？！
猴二說，這就是我們要向您報的第二個喜信兒，今晚咱鳳凰山可是雙喜臨門！恢復宏中鏢局，我們的黑彪大哥和蘭蘭大嫂成大婚！現在是奉了黑掌門之命，來給您老人家送喜酒！這裡還有五十兩銀子！黑掌門說，這是他這個當女婿的孝敬您老人家的！
酒膩子這時已經目瞪口呆，只是愣愣地看著猴二。
猴二又說，我們還得立刻趕回山上去，您歇著吧！
猴二說罷，就帶著人匆匆走了。
酒膩子立刻慌得坐立不安。其實這一次被黑彪從大牢裡救出來，酒膩子的心裡就一直有些不踏實。酒膩子很清楚黑彪是什麼人，他想不明白，自己與黑彪非親非
故，黑彪爲什麼會帶人下山來救自己和大牛。後來他到鳳凰山上，聽說女兒蘭蘭竟然也在這裡，而且是受傷之後被黑彪救上山的，心裡便越發擔心起來。酒膩子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會在鳳凰山上與黑彪這樣的人爲伍。但在當時，他只是迫於山下危險的形勢纔不便對女兒說什麼，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現在最讓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女兒蘭蘭竟然真的嫁給了黑彪。酒膩子在家裡想了一陣，決定立刻去孟府。酒膩子想，事到如今，這件事也只能跟孟府的人說了。
酒膩子跌跌撞撞地趕到孟府時已是後半夜。管家老蒯一見到酒膩子嚇了一跳，顧不得多問，連忙引著來到內院凡浩的書房。書房這時還亮著燈，凡浩正披著衣服在燈下看書。擡頭見老蒯帶著酒膩子進來，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問，馮大叔，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
酒膩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少爺，出大事了，這可怎麼好啊……
凡浩說，別急，您慢慢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酒膩子顫著聲說，蘭蘭……她……唉……
凡浩一驚，連忙問，蘭蘭她怎麼了？
酒膩子說，她今晚，跟黑彪成親了！
凡浩聽了一下又坐到椅子上。
老蒯立刻在一旁說，蘭蘭怎麼會嫁給黑彪啊？哎呀酒膩子，你可真是老糊塗了啊！蘭蘭這麼好的姑娘，嫁給誰不好，怎麼能去嫁給黑彪那種人呢？
酒膩子說，不是我讓她嫁的啊，我也是剛聽到消息啊……
凡浩坐在桌案前，呆呆地愣著。
酒膩子喃喃地說，我知道……大少爺，我就是來告訴你……也沒用了，一切都來不及了，蘭蘭這輩子……算是毀了，徹底毀了……說著走到凡浩面前，看著他說，大少爺，你心裡明白，是你害了蘭蘭，你應該明白的，是你害了蘭蘭的一輩子啊……
酒膩子這樣說著，就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老蒯突然愣了一下，看看凡浩，又朝書房的門口看了看。不知什麼時候，美娟正靜靜地站在門口。凡浩默默地坐在桌案前。突然，猛地起身將桌案上的東西都劃拉到地上……
3
美娟一夜沒有睡。早晨起來頭有些昏昏的。杏花去將廚房特意熬的雞湯給美娟端來。美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杏花說，小姐你還是喝了吧，這可是老夫人交代過的，每天讓我看著，一定讓你把這碗雞湯喝掉。美娟看一眼杏花，端起碗把雞湯喝了。
這時老蒯在門外叫了一聲，大少奶奶。
美娟說，進來說話吧，什麼事？
老蒯進來說，大少爺不見了。
美娟一愣問，怎麼回事？
老蒯說，一大早書房裡就沒人了，也沒撂下句話。
美娟問，會不會……上街了？
老蒯說，不會，大少爺每天的習慣，早晨起來要讀書，他說這叫晨讀。
美娟想想問，他平時……還經常去什麼地方？
老蒯說，大少爺常去的地方，我都找過了。
美娟問，這事，老夫人知道嗎？
老蒯說，現在還不知道，您看……是不是去告訴老夫人一下？
美娟稍稍思忖了一下說，先不要告訴吧，再讓人去找一找。
老蒯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杏花湊過來說，小姐，大少爺……會不會跟昨晚的事有關啊？
美娟看她一眼說，昨晚的什麼事？
杏花說，就是……
美娟說，你不要亂說。
這時孟夫人走進來。美娟一見連忙迎過來，請孟夫人坐下。孟夫人說，美娟啊，這一大早是怎麼回事啊？美娟說，哦……媽，沒什麼事啊？您聽到什麼了？
孟夫人問，凡浩，究竟去哪兒了？
美娟說，也許……是上街了吧。
孟夫人忽然盯視著美娟問，他早晨是什麼時候走的？
美娟支吾了一下說，大概是……天一亮就走了吧。
孟夫人點點頭，哦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