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有其主
1
黑彪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是開平礦的船隊和腰窩礦的船隊在煤河上炸幫。這件事讓黑彪的心裡很矛盾。如果是開平礦和腰窩礦，他自然首選的打劫對象是開平礦。黑彪早已對山上的弟兄說過，現在開平煤礦已經落到了洋人手裡，所以從今以後，只要見了開平礦的船就劫?？墒沁@次卻不一樣。這一次是開平礦與腰窩礦兩個船隊炸幫，如果打了開平礦的船隊，自然也就等於是幫了腰窩礦的船隊，這讓黑彪的心裡很窩火。黑彪對孟凡浩這個人的印象並不壞。但是，黑彪的心裡很清楚，自己這輩子是註定不會與孟凡浩走近的。當然，也不想幫他做什麼。也正因如此，這一次這件事，才讓黑彪有些惱火。他覺得自己是被騙了。在這個中午，蘭蘭正坐在牀頭喂孩子。黑彪在一旁斜眼看著。黑彪總覺得這個孩子的長相有些眼熟，尤其那個寬大的額頭，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時猴二在外面叫了一聲。黑彪起身出來。
猴二問，大哥，你找我有事？
黑彪說，你下山一趟，去找那個孟凡浩。
猴二說，大哥的意思……？
黑彪臉色難看地說，咱們弟兄那天晚上幫了他腰窩礦，不能白出這樣的氣力，聽說他這一趟把煤運到天津，賺了不少銀子，怎麼也得讓他給咱山上的弟兄吐點血。猴二點點頭說，明白了。說罷轉身剛要走，黑彪又叫住他說，你跟孟凡浩說話……客氣點。
猴二看看黑彪。
黑彪朝屋裡看一眼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猴二又點了下頭就轉身走了。
……
凡浩在這個中午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吃過午飯，凡浩在家裡休息了一下。將近下午時，一邊讓美娟幫著穿衣服，一邊對她說，你讓人去告訴你家的老胡，我先去煤河碼頭安排一下，晚上在小山街上請他吃飯。美娟說，其實……你想問什麼，把老胡叫到家裡來問就是了，不用請他出去吃飯。凡浩說，家裡不方便，還是出去吧，這事我必須問清楚，然後才能考慮下一步怎麼辦。
美娟點頭說，好，我一會兒讓杏花回去一趟，跟老胡說一下。
凡浩來到大門外，馬車已經等在這裡。凡浩出來剛要上車，猴二從一旁閃出來。猴二先朝四周看了一下，然後走到凡浩跟前說，孟少爺，請留步。
凡浩停住腳，看看猴二問，你有什麼事？
猴二笑笑說，是有一點事，不過不大。
這時凡浩已經認出了猴二，瞇起眼看看他。猴二掏出一張紙遞過來。
凡浩接過看了看，擡起頭，你們要……三千兩銀子？
猴二說，這個數在您孟少爺這裡應該不算什麼，我們鳳凰山的弟兄那天夜裡冒死相助，纔有腰窩礦這回在天津賺了這麼多銀子，要是光憑您孟少爺手下那幾個人，能幹得過開平礦嗎？凡浩
瞇起一隻眼看看猴二問，你說，我腰窩礦幹不過他開平礦？猴二說，孟少爺以爲呢，那一夜在煤河上，如果不是我們青山寨的這些弟兄及時趕過來，說不定後來會怎麼樣呢，孟少爺也是場面上走動的人，應該明白，你孟家吃肉了，我們鳳凰山上的弟兄也總得喝點湯吧？
凡浩點點頭說，嗯，你說得有理。
猴二說，好，孟少爺真是爽快人。
凡浩說，不過我要問一問，那天晚上，是誰請你們來的？
猴二眨眨眼，一下被問住了，你……什麼意思？
凡浩說，我的意思是，誰請你們來的，你們就衝誰要銀子去。
猴二的臉黃了，哼一聲說，好吧，明白了。
凡浩走到猴二跟前說，你明白了就好，回去告訴黑彪，我孟凡浩從來沒想過跟你們鳳凰山上有什麼瓜葛，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咱們是騎馬坐轎，各行其道。
猴二笑著拱一拱手說，孟少爺，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就轉身匆匆地走了。
2
黑彪沒有想到猴二會帶回這樣一個消息。這一次猴二下山，黑彪已經想到了，憑孟凡浩的性格是不會痛痛快快給銀子的。孟凡浩自然是一個仗義之人，如果需要幫助，他是不會吝惜銀子的，但如果這樣向他討硬食吃，他也不會輕易買賬。但孟凡浩的態度竟然如此強硬，而且還讓猴二帶回這樣一番有挑釁意味的話，卻讓黑彪大感意外。這時，黑彪看一眼坐在旁邊的蘭蘭，鼻孔裡哼出一聲說，你聽到了吧，你想給孟家幫忙，可人家並不知你的情啊。
蘭蘭坐在旁邊沒有說話。沉了一下，就起身出去了。
猴二看看蘭蘭的背影，問黑彪，大嫂她……？
黑彪說，我知道她要去幹什麼，你去告訴弟兄們，夜裡準備下山。
……
凡浩來到煤河碼頭。碼頭上正在緊張地往船上裝煤。管事的一見凡浩到了連忙過來。凡浩問，這一趟煤船走了，下一趟能跟上嗎？管事的說，應該沒問題，現在咱的煤從井下一上來，立刻就用火車拉過來，白天黑夜不斷，而且，咱還是水陸兩運同時走，這樣快一些。凡浩點點頭說，這就好，咱跟天津那邊是有合同的，絕不能延誤。
這時蔡府的管家老胡來到碼頭。
凡浩說，胡管家，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不是說好，我晚上請你吃飯嗎？
老胡說，杏花回去跟我說了，飯就不用吃了，您這麼忙，有事只管吩咐就行了。凡浩想想說，也好，咱們這邊說話吧。說著，就和老胡來到碼頭一個僻靜地方。
老胡說，我聽說了，姑老爺是想問，官府大獄那個牢頭的情況？
凡浩說，是，現在看來，事情應該都在這個人的身上。
老胡說，前面的事，估計小姐都已跟您說了，自從我那個老鄰居的孩子，就是那個叫小馬的獄卒掉到煤河裡
淹死之後，我就估摸著姑老爺有一天會問我這事，所以就留了個心眼兒，又仔細打聽了一下這個牢頭的事。據官府的人說，這可不是個一般人，不光嘴緊，嘴嚴，還嘴硬，是個蒸不熟煮不爛的主兒，而且還是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據說就因爲他這一點，連官府的合大人都很器重他，平時有什麼隱秘的事都交給他去辦。
凡浩聽了想一想，沒說話。
老胡說，不過，這人也有個毛病，愛喝酒。
凡浩說，這就好辦了，我就找個能喝酒的，陪他喝！
3
凡浩一直有一件很擔心的事。這一次腰窩礦的船隊與開平礦的船隊在煤河上炸幫，鳳凰山上的黑彪帶人來幫了自己。這至少說明一件事，黑彪不會再輕易劫自己的煤船。但黑彪也是一個反覆無常的人。他在那天夜裡不劫，不等於今後就永遠不劫。而且凡浩覺得，自從自己在蘭蘭嫁給黑彪的那天闖上鳳凰山，黑彪就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過去與蘭蘭的事，如此一來，自己與黑彪的關係也就更加複雜起來。如果從這一點想，現在每天從鐵路上往碼頭運煤，倘若黑彪下山來劫，就比在煤河上劫煤船更加容易。讓凡浩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擔憂果然很快就應驗了。這天早晨，老蒯匆匆來報，說是昨天夜裡鐵路上出事了。
凡浩一聽就明白了，問，知道是什麼人乾的嗎？
老蒯說，據火車司機說，是鳳凰山上的人，其中還有一個女人。
凡浩聽了看一眼老蒯，有個女人？
老蒯說，是啊……
……
鳳凰山上的青山寨，大廳裡擺下酒席。猴二對大家說，今天這頓酒席，一來是爲咱們的夢生慶賀生日，二來是犒勞大家，三來，咱們的大嫂也有幾句話要對兄弟們說。猴二這樣說罷，大廳立刻靜下來。蘭蘭走到黑彪的面前，將一兜銀子嘩地倒在桌子上。
衆人一看立刻都睜大眼。
蘭蘭對黑彪說，我曾經答應過你，那天晚上的銀子，現在就還給你。不過，我還有一句話，這些銀子要分給弟兄們，每人有份，算是那一夜的人頭份兒。
黑彪點點頭，爽快地說，好吧，就按你說的辦。
弟兄們立刻都興奮起來，紛紛嚷著感謝大嫂。
這時猴二走過來說，好，讓夢生抓週兒吧！說著揮了下手，一個弟兄就把一堆東西拿過來放到桌上，有一把帶鞘的短刀，一枚煤精石的吊墜，一塊銀元，一支筆，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猴二笑著說，這抓週兒可是最靈驗的，週歲的孩子抓了什麼，將來就註定一輩子幹什麼。說著就將夢生抱過來，來吧，大侄子，你可看好了再抓，別抓個沒用的東西！
夢生朝桌上看了看，一伸手將煤精石吊墜抓過來。
猴二樂了，嘿，好啊，這小子將來也是個開礦的！
黑彪的臉色立刻沉下來，朝身邊的蘭蘭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