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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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高站在那裡想的卻是自己是不是要行禮,“相國?”他的意思只是想確認他是相國,陳霸先頷首應了,“你坐下吧,也不用什麼虛禮。”
“便是……縣侯叔父?相國爲何親臨府中,子高不過區區一個下人,值得相國編了謊來騙?”
“我怎麼騙了你?”陳霸先有些好笑,“我所言哪一件不是實話?我是相國也好,一個相國府上的門客也罷,對你而言……可有分別?”
韓子高突然覺得這個人不過是幾眼的機緣,卻非常瞭解自己,“是。”說到底他是不是相國同他並沒什麼分別,他只想知道他要做什麼。
“會不會下棋?陪我下一盤可好?”
他乾脆地搖頭,一點興趣也沒有,陳霸先這麼望著,韓子高眉心散亂的硃砂淡淡顏色同這衣裳一般,沒了些太明顯的年歲和那性別的界限,卻又是一雙眼睛看得人銳利無比,絲毫不見怯懦,韓子高這樣子……
陳霸先忽然低低笑起來,他這樣子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小野豹,果然……一點也不懂得聽話。
相國,他自認位居百官之首,什麼模樣的趨炎附勢和剛直不阿都見過,這孩子哪一種都不是,他還有自然而然天生帶來的傲氣和凜冽不讓的性子。
老去的人就總是羨慕起這些年輕人的衝勁。
“今天可是你自己來的,既然不想下棋,那便說說正事吧。”陳霸先把玩著那棋子,忽地按在了中心,“你看,一步一步,順理成章,哪一步若是偏了,我都成不了贏家,你也該懂得。”
“可是子高以爲,偏了,或許還有機會再尋生路,但若是這棋棄了……”
“你是個聰明孩子,所以我在等你。這棋棄是不棄,可全在你身上。”陳霸先頗有些高興,鬆了那棋子去,“我聽聞……你當日射落我陳氏軍旗之時可是絲毫不見顧忌,那時候我就覺出了,這一次他找回來的人很是不同,果然。”
“相國,醉鸞夢可是真的無解?”
陳霸先好整以暇命人上了茶,等人下去了緩緩開口,“自然是無解,不然我爲何如此費力,每一季都要替他壓制,他可也是我親侄。”
輪到韓子高笑得肆意,“親侄?相國,我總也看出了……若不是這麼壓制的法子,相國如何能保縣侯一定聽命?相國推舉縣侯軍中威望漸升,若沒有一個穩住他的辦法,自然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
難怪上一次鬱書的事情,陳茜能夠篤定他叔父會相信自己,是因爲他自己被陳霸先牢牢控制住。
相比之下,同尚且年輕氣盛又喜爭功的陳頊而言,他叔父當然會選擇信任他。
韓子高想起來那一日書房外他無意中聽見的話,陳頊在催他兄長自立,爲何陳茜一直如此死心,除了所謂的孝義,原來……也是性命還在他叔父手中,韓子高一夜思量,不曾真的安穩,忽然就把前後連在一起。
這等權貴之間的手段,再不要提什麼百分百的信任。
可韓子高記得陳茜說起叔父時候的目光……天下間陳茜唯一能夠真正藏了鋒芒藏了棱角對待的人,恐怕也只有他的叔父。
“爲什麼……我今日來此只是想要知道,相國爲何不把這一季的藥送去?”
“既然是做好了鐵鏈,那籠裡的獅子不聽話,自然是要鎖起來,難道我會白白浪費這法子?”
韓子高聽了這話突然異常激動,“你當他是什麼!”
“放肆!”陳霸先也沉下了臉,“好言相待是我還看得上你,陳茜在我面前可也不敢這麼說話!你算個什麼東西?他找回去的男寵?還是覺得你這面上生得好,就以爲自己能控制他了?”
“控制?”韓子高異常厭惡這種說法,陳霸先卻好似只有這種手段,“相國可想過,如果沒有這種法子,相國於縣侯猶如親父,有了這種手段,這一層信賴永遠也有不了,這信賴的最初根本就是被相國先毀了。”
“你懂什麼!”陳霸先卻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眼前這不過十幾歲的孩子,他倒好象不是來受自己威脅的一樣,“一個被人收了的孩子,這一時覺得他對你好了,你想沒想過,你若是不像竹公子,他一開始怎麼會想著帶你回來?你同他之間不過也是場利用,現在他先輸了,就要看你願不願意救他了。”
韓子高並不失落,竹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他的骨散盡了,說好了,以後都會好的。不論如何,陳茜對於他死亡的愧疚已經讓他自己不清楚究竟愛過與否,又是想在誰的身上去找誰的影子,總之這一切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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