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樹上的***都枯了。
衾枕冷,復見天又明。
她以前年紀小,總不懂得爲什麼蠻哥總喜歡忤逆他爹的意思,後來覺得他或許是自己有自己的堅持,大一些了,經了變故,她又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他都該是對的。
那麼現在呢?
披了衣裳出去生火,鬱書擦淨了睡夢之中的淚痕。
他總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也從來都不會輕易受誰的主導,包括韓叔,包括她,如今他叫韓子高,這名字雅得多,卻讓鬱書很反感。韓子高離開的那一天分外堅決,甚至讓鬱書覺得他這一走……就是真的不回來了。
仔細想想,只要還在這建康城裡,怎麼會再也見不到,卻是被他那一夜的選擇傷了心,怎麼都換不回來了麼……到底在蠻哥離開的這些日子裡發生了什麼。
他爲什麼總是能那麼肯定他要的,不惜一切也從來都不會怯懦地猶豫。
清晨時分,院子裡有些鳥雀撲簌簌地落下,翻騰了幾下就聽見一陣清脆地聲音,這樣的日子本來幻想過無數次,真的能夠過上了之後卻發現他不在了。
鬱書聽聽韓叔的屋門內仍舊沒有動靜,天色尚早,該是還不曾起來,四下只有鳥雀的聲響,空蕩蕩的院落。
鬱書抓緊了自己的裙子,靠著牆壁坐下來,一個人不知該做什麼。
韓叔的身體好了,入了冬,每日出來喂喂找不到食物的禽鳥,或是在院子裡坐著喝茶,而她就一直陪著。
想他麼……抱著他的時候是一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感覺,只是想著恨不能捆著他一起離開,就算是和他一起再回到舊日裡的輾轉流離她都認了。
可是韓子高還是像哄勸一個孩子一樣地哄著她放手。那一夜,他還是出去追那輛馬車。
馬車上的人對他很重要,只是她同他有十多年的情誼,竟然也能還是讓他放了手。
亂糟糟地想著,覺得院門外來了人。
鬱書突然驚起,三步兩步跑過去驟然打開門,“你還是想著……”他還是想著要回家來的麼?她的蠻哥哥,不是誰的韓子高。
卻只看見侯安都有些抱歉的神色,下了馬牽在手裡,知道如今時辰尚早,特意放輕了動作。
沒想著她已經起了,“打擾了,只是府中近日的一切事務都停了,出來繞繞,就想過來看看你。”
鬱書也頷首打開了門,“韓叔還不曾起來,我去叫……“
“不用,韓叔是長輩,萬不該討擾……看看我便走了。”侯安都見得她神色不好,“怎麼了……哭過?”
“沒。”鬱書搖頭,抓了把碎穀子蹲在地上隨意地扔出去,這身量尚小的那孩子分明是憔悴多了,侯安都不忍心,過去不過安慰似地拍拍她的長髮,“傻丫頭,哭便哭了,有什麼不好意思……”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只覺得他的動作就全是同蠻哥一樣,那日剛剛入夜,鬱書從後抱著他不放的時候,韓子高也是強轉過了身,不過是笑著在安慰自己的妹妹一般。
侯安都一愣,半晌笑起來,“是,鬱書大了,我剛見你的時候可不會說這話,如今過去數月……就是覺得自己大了……”他同她俯下身,看著有小雀鳥湊著那穀子過來,就伸手去逗逗。
侯安都也不知道到底她同韓子高之間如何,鬱書無從開口,反倒是更加憋悶,沉默了很久還是咬著嘴脣彆扭地問起,“他……現在好不好?”
侯安都猶豫了一下,“府裡沒聽到他有什麼特殊的信兒,就該是不錯吧。”末了想想,加了一句,“縣侯很信任他。”
“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侯安都這下當真笑出聲,“你同他一起長大,難道還不知道?”
“不……我是說……你們所說的縣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手裡的穀子慢慢順著指尖落下,那口氣一向溫和的男人這一次也有些不好開口,陳茜……陳茜算是什麼樣的人呢?
怎麼告訴描述給鬱書纔算妥當,而她又爲什麼要問?
“爲什麼想起了問縣侯?”
“……沒什麼。若是不好說,那便不用告訴我了。”鬱書也有些煩悶,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知道的都很沒有意義,縣侯會是什麼樣子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從這個長城縣侯出現開始,她的蠻哥就再也不是以前的蠻哥了。
她只是本能地牴觸這個改變了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