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南陌東阡,嚷嚷項背相望,春暉疑似江南,誰家公子翩翩?
離兮終究過來幫著他撒土相祭,兩側竹聲嗚咽,修長圓潤。
陳茜想起來韓子高的悵惘眼色,“你也見到他了是不是……那麼不服輸的小野豹還是難過了。他以爲我太在乎你……只是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不能告訴他。他和你不一樣,難保知道了……不會又生出什麼念頭來,竹,我困不住他。尤其是這一次牽扯的人,我不能簡單地復仇……”
一切突然都變得平靜了,陳茜隨意地坐在了泥土之上,“沒想到有一日我還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見到你。韓子高和你完全不同,你不信自己能夠做到,他卻從來都不信他自己做不到,他不信自己一定會受制於人,所以很多事情如果說了……他一定又會想辦法去掙脫。”
但是他現在確定不了,陳茜也有避諱,尤其是涉及早年的很多舊事。
“很多話我不會同他說,其實不想他這麼早就涉及這一切,甚至比你我當日還要年輕……”陳茜微微黯了眼色,確實他很多話無法對著韓子高說出來,就是一種感覺,他同他都如此驕傲,誰也不願意露出些許軟弱的樣子來,哪怕就是分毫也不可以。
“縣侯…恩恩怨怨都是前塵過往,竹公子入土爲安,此後與夫人終日相伴……縣侯回去吧。東$方$小說網?”離兮有些擔心,這樣的太過於直面舊日的陳茜讓人不安。
陳茜擡眼瞥了她一眼,“你怕什麼,我不會瘋,我這個時候瘋了……”有些嘲諷的笑,“子高怎麼辦?”
他還在爲了自己領兵南下的路上。
離兮噤了聲音,微微有些動容卻還是不再勸阻。
秋日吳興,馬踏修竹。
十八歲的一切突如其來散盡塵灰,說不清的一切到了最後剩下的不會只是仇恨。
陳茜微微閉上眼目,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說出來,“多謝……若不是你,他就會出事,我也……這一次我真的就會受不了。”他鄭重起身,“我必保沈妙容一世安康榮華,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便絕不再讓她受辱。”
突然便起了風,他手下一捧黃土飛揚四散。
陳茜轉身再不回頭,“趕往城門!”
三更鼓過,四野一片夜晚死靜,突如其來建康城門之下一陣嘈雜,“軍情緊急!吾等奉司馬之命需即刻出城!”
城門守軍正欲驗證令牌放行,忽見遠處塵土飛揚,陳字軍旗昭彰而來,竟是數千人圍攻之勢。?司馬府中不過百人,欲趕往石子崗下令追擊,一時突發變故措手不及,“你們……”
車馬裂地而來,遙遙可見縣侯府前營房所有人頃刻齊發。
武岐伯眼見城門將開,“攔住他們!”麾下之人即刻刀劍齊出,策馬將那司馬府中衆人圍在其中,城門守軍不明就裡,“王司馬有命,副將爲何相阻?”
一輛馬車緊隨而來,車中何人誰也望不穿,卻只聽一陣輕蔑笑聲,“司馬之命可有皇命之重?”
守軍無言,只覺現下陳王兩部竟然對峙於城下,左右無法,“皇上曾有恩典,司馬令牌可即刻放行。”
武岐伯微微揚劍,“皇上詔命長城縣侯領兵南下,如今這等奸人意欲先行出城追擊,豈不是亂臣賊子誤國遺禍!”
王司馬府中衆人一聽怒氣上涌,“爾等口出不遜竟敢污衊司馬!”
武岐伯劍尖一轉,那些人眼看著陳氏衆人突如其來竟欲圍攻己方,一時焦急司馬所謀,急急開口,“打開城門!司馬爲國效命,如今連夜下令需我等趕往石子崗!”
城門微微打開,李副將率先策馬一步帶人攔在城門口,那黑洞洞的縫隙猶如修羅地獄,鼓鼓風過打開兩處交界。
城門守軍迫於陳氏氣焰竟也不知如何,三方眼看形勢緊急。
車中人大聲笑起,“趕往石子崗通風報信……做夢!武岐伯……”聲音愈發危險,所有人眼目驟然盯緊那方車架,只覺不過是尋常青灰顏色,看不出身份,來不及細想卻見陳氏人馬越聚越多,竟是圍攻城門拔劍而來。
“你們……武岐伯!縣侯如今領兵南下在外,你們好大的膽子,若是皇上知道陳氏衆人無令,卻強行阻攔司馬之意,你們該當何罪!”王氏尚有不通形勢妄逞一時口快之人,只想著陳茜不在,相國又不知曉今夜計謀,這些副將如何能膽大包天同王氏衝突。
武岐伯並不理會,只望那馬車,車中人似是胸腔之間略略有礙,頓了一頓好整以暇挑起那車前軟簾來,半邊墨玉色的長袍袖口雲紋繪金,只露半邊臉色卻教那城門之下驚呼四起。
“長城縣侯!”
他不是……應該剛過石子崗轉向往東去了麼!
這一下王氏驚亂,“不可能……縣侯怎麼會……”
車中人擡眼望了望那半開的城門已被己方控制,口氣平穩得波瀾不驚,眉目忽地蹙起,那肅殺之氣凜然震開四野華蓋,陳茜一字一句,慢慢放下軟簾那凌厲棱角隱於車中,“武岐伯,殺!”
“你敢!吾乃司馬府中……就算縣侯親至也無權濫殺司馬之人!”
一陣低笑,他若不是已經下定必殺的決心,不會曝露自己讓他們知曉縣侯已經回城,陳茜聲音並不大卻已讓那些人聽清。“我陳茜敢不敢……想必王司馬尚比你等清曉,否則他不用費盡心機求了聖旨,逼我即刻離開……給我斬殺王氏逆賊於城門之下!”
陳旗頓起,武岐伯揮劍而下大喊一聲,四方衆人圍攻而上,城門守軍並未看清馬車之中所來何人,眼見形勢無法控制卻已無法阻攔。車中人聽著兩耳撕裂慘呼動也不動,微微尋了個穩妥的姿勢調整內息,閉目而待,“一個不留!”
想拿王司馬來壓他……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