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高再不理會,滿心思量這毒,卻看著後邊侍藥的人轉了出來,遙遙守在石亭外不敢擡眼多望,“相國,小姐按時服下了,今日氣色望著尚好,開春之後身子也暖了。”
他留在相國府中數日都被陳霸先恰到好處地同陳見琛隔離開來,再加上似乎她染疾不愈,一直沒有從玉華閣中出來。
陳霸先掃了一眼韓子高,見他沒什麼特殊的表情,緊接著回了下人一句,“去命人拜謁司馬府上告罪,前日三公子送來諸禮實教敝府惶恐,只恨小女病體微恙,但請司馬放心,婚事是定下了的,待小女大好之後自然擇吉日成親。”
韓子高不懂這話當著自己說又是什麼意思,這老狐貍實在太讓人不安,他想也不想起身告退。
“皇命已經帶到會稽,他應該不日就將歸返建康,你……明日便起程吧。”
韓子高已經步下石亭,聽著陳霸先看似平緩的商議口氣,內裡卻根本不容置疑,“我見他一面再走又如何,否則我如何相信相國肯救他?”
“這倒是有趣,想我如今地位難不成來誑你一個韓子高不成?”
“相國當日親至府中卻也欺我。”他答得倒也當真大膽,陳霸先想起去年那一次哈哈大笑,卻仍舊是搖首,“我自己的侄子最是清楚,他若見了你保不住突然生出什麼事端,你放心,只要你明日按時登船同羊將軍離開,待他一入建康我便給他解藥。這可算是底限,本來……我還想等著你事成之後再給他壓制毒性,畢竟這一次也該給這孩子一個教訓。”
韓子高想了片刻,終於應下,“好,相國也當知道我的性子,如若侯景死後縣侯依舊無解,那麼……這件事無論如何我也定要宣揚出去。”
陳霸先頷首,看著他走遠,好似自顧自地念了句,“你方纔問去往何處,如何行事?這些都不重要。過程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要結果。侯景死,陳茜活,你活。”
現下韓子高獨立船頭心裡突然有些微妙地悵惘,不管前路如何,起碼在相國心中陳茜活著的地位尚還算有分量,陳霸先並不想真的失去這枚有利的棋子,那麼他還不至失信。
這般淒涼的渡江情景,船中竟然傳出了樂音。
韓子高向回走,羊鵾自從上路之後一直躲在那襲濃重的墨黑色斗篷之中不露臉色,除了他之外船中只有幾個他的心腹隨行,這樂音定是由他所出。
直到韓子高走進去,纔看著羊鵾靠著一方窄窄的窗口吹著一片柳葉。
他爲將軍,韓子高卻也一直都未曾行禮,不過幾日沉默不語,卻也看出了羊鵾性格更顯乖戾,絕對是經過大慟之後磨成的性子。
似乎是望見了那緋蓮紅的光影,清淡的小調戛然而止,他好似一直很顧忌自己這身衣裳,這也並不值得奇怪,他可是舊年跟著侯景的人。
恐怕對這顏色記憶猶新吧。
羊鵾聲音有些低啞,微微側了臉,視線裡分明尚算年少的人放手坐在案桌旁自顧自地倒了茶。
“我很好奇,你爲什麼會答應?”
“答應什麼?”
“你同我想的不同,我只當這一次該是個姿容絕色的蠢物,無關輕重,卻不想你對縣侯如此重要,而且你竟也真的還敢一個人回到建康。”他本來在陳茜趕赴會稽之後並不放心,曾去相國府上試探,現在看來,這少年恐怕並不知前路兇險。
————新春快樂~~~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