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空氣,點點帶了溼意的山水墨色。雖然這裡並不是他當日生活的小村子,城中到底繁華,韓子高卻明顯覺得會稽是和建康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裡更容易讓他親近,不像是在都城裡緊繃著的神經。
觥籌交錯之間,太守府裡終於一切妥當,衆人得了空閒歇歇,韓子高卻入了作爲書房的荒木堂裡,只言命人先去拿會稽郡的地形圖來。
城鎮村落一一分明,山陰隸屬於會稽管轄,但是從這裡回到當年自己村子的所在的小村仍舊最快也要多半日。
會稽山陰,韓子高望著地圖想起了那些金午時花,還有建康裡鬱書帶給自己的那些,突然跑去房裡翻找,一隻手臂明明有些勉強,找了很久拿出了那些放在平日不用的香驢裡的小小碎屑,幾乎是枯萎乾涸了之後的褐色碎片。
細小柔軟的花朵,敗了的話也不過就是形容枯槁的模樣,人其實也是一樣。
他到底還是如此狠心,韓子高想想自己確實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不怪爹總是責罵總是擔心,他仍舊是扔下了鬱書扔下了家人跑出來,甚至跑回了會稽。
這樣的決定註定是要負了很多人的心意,他同他想要站在一起的話,就肯定會受到想象不到的非議和諸多另類眼色。
慢慢地將那些碎了的***收好,左臂上的傷確實需要養好,韓子高懊惱地拿起地圖來還是有些行動不便,看了半晌又出去命人去清點府中上下原有留守的人,一一列好呈了上來,大多是會稽當地人士,卻也有幾個說是從鄉下投奔過來的。
“命這些人都在廊下聚集。”
原本就在這會稽太守府裡守著的人自然不懂分寸,只當這一身烈紅色的少年並無什麼實權,看著那模樣又顯得太過妍麗,陳茜剛帶著人進來的時候就有些議論,說這定是帶來的美人,結果這下竟聽說他讓自己一干人等候著等話,立時個個憤懣。
“他什麼身份?太守尚沒有留下話,他怎麼就隨便地傳話?”
陳茜身邊的幾個副將經過,雖然仍舊心有疑慮,但也知道這韓子高絕不似面上麗色如此簡單而已,先冷了面色吩咐,“韓侍衛既然吩咐了,恐怕也是太守授意,且等在這裡吧。”
一直等到了天黑,荒木堂裡沒有一點動靜,韓子高只讓人等著,也不出來說話,漸漸地這些戶籍並不在會稽的下人開始消磨了耐性,最初還是等著看那恃寵而嬌的人如何逾越,卻站得手腳發麻不見人影,直到廊下越發地起了抱怨,卻突然看著廂房那邊出來個女子。
走得近了藉著光看看,也許是太守帶來的丫頭,但是步子很慢,很顯然是身上不好,眉眼間也多了些孱弱,反倒眼中目光並不怯懦。
“韓侍衛不出來自然是命諸位等待太守回來,安心等著就是,不要吵鬧。”離兮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幾句話說得虛浮卻讓那些負責些雜事的下人都噤了聲。
入了夜她還是不安心,仍舊想著出來。用過膳食慢慢覺出有了氣力,過來就聽聞了韓子高命人拿了很多會稽相關的文案去查看。
雖然也傷了左臂,但也絕不是會被關在寢閣里老實地等待主人的貓兒,韓子高做了這些事情自然也懂得身份不和,仍舊是讓人等著太守。離兮輕輕叩門,卻聽見裡面沒有聲音,看看天色已晚,裡面卻也沒有點燈,只好徑自順著曲廊去取燈來。
一盞淡褐色的燈提著入了府,太守宴罷歸來,自當是從不飲酒的奇怪習慣。人回到了府中荒木堂前卻看見五六個並不眼熟的下人垂首行禮,人人口氣頗是煩悶。
“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