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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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留下吧。”
被她喚作堂兄的人好似有些不願聽見這個稱呼一樣,陳茜故意地又偏過了臉手指馬繮,“不可能。”
“我很喜歡他。”她只覺得自己喜歡就是天大的理由,也不管是爲什麼喜歡,也不管這樣有什麼不妥。
反正她就覺得是她想要的東西,爲什麼她現在得不到?
很喜歡麼……男人微微擡眼看著遠山近水,淡漠的霧氣。
那麼他當年……有沒有喜歡過那個人呢?她說喜歡,所以想要得到,而這種強烈的得到的心情,會毀掉很多事情。
忘記了,人都死去,記憶也該放下了。
只是在這一刻被勾起了一些舊日的影子,陳茜笑起來,那笑聲格外張揚,“陳見琛,從來只有我不想要的。很不幸,韓子高這個人,是我要的。”
說完了縱馬去追那緋蓮色的影子,扔下她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們,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泥土染上了繡裙,何況還有如此多人看了她的笑話。
陳見琛被人送回了馬車上的時候下了決心,“只要你活著一日……韓子高,我總能再尋見你。”
她只不過是個女兒罷了,若是個男兒身,她今日就要直接地搶了他走。
就是這麼簡單又瘋狂的念頭。
其實陳茜能夠理解這種心情。
一路極冗長的林木夾道,再回到了官道上的時候,韓子高一直不曾再開口,兩匹馬不近不遠恰到好處,相距陳茜一個極穩妥的距離。
“你在相國府上究竟還見過了什麼人?”一個突然地下坡,黃土四起之時突然聽著那人問了一句,韓子高望他一眼,“並不是我見的她。”陳茜其實就是想問他是怎麼被陳見琛看到的,直到太陽下山才問出了口。
緋蓮紅色的人眉心散開的硃砂漸漸凝聚一處,韓子高想了想蹙起眉來卻是笑了。
這段路不太好走,漸漸行得緩了。
陳茜剛要再說些什麼側過臉望他,卻見得韓子高望望前路,手下勒馬上前,驚蓮自然不比凡物,急速地掠向前去了,隊伍之前幾人恰看著一處更陡的窄坡猶豫,高低錯落兩米有餘的土坡並不穩實,或許是因曾有雨水衝過,懸著鬆動的石塊被韓子高突然驚馬而來四散開去,立時後邊的人都是急急地緩了進程。
平日不曾顧忌冒了險過去也就罷了,今日陳茜頂著這太守的名號可是帶了皇印要去赴任的,隨行之人俱是肆意疏忽不得,何況隊伍之中尚有赴任必備的馬車細軟。領頭的副將商量著看這不知內裡的浮土也不知做何打算,剛要轉身去回稟,韓子高卻搶先一步一語不發率先而下。
果然是被前些日子下過的雨沖走了原有的表面,露出了坡下的碎石,馬蹄一踏便帶著滾落極是不穩,緋蓮紅色人影一瞬即過,“韓……”旁人來不及提醒卻見得揚起的沙塵那人竟就是想也不想探路而下。
大駭之下幾位副將光剩下感嘆,還是太年輕,又不是什麼後有追兵的緊急時刻,如今帶了諸多的器物哪能如此魯莽!
彈指蓮華。
驚蓮明顯是覺得這蹄下不夠緊實,不由脊背勾緊猛地躍起前蹄,韓子高俯下身去握緊了那紅鬢,他其實看得出來……陳茜近日一直有些煩躁,握著那繮繩會有些不受控制,好在銀甲遮掩,一時半刻的不教人覺察尚好,卻也是……韓子高下意識地想起諸多細節,衝下去不過一轉念的功夫卻覺得驚蓮踏空,幾乎半個身子向前跪在了斜面之上,飄忽而起的濃烈緞子光澤自然同其他灰褐的鎧甲不同,還不等人有了下一個念頭他竟是已經搖搖欲墜,“快去稟告縣侯!”
只來得及喊了一聲,韓子高突地勒緊了那馬繮,驚蓮嘶鳴不止奮力而起一陣咆哮出了那方陡峭的險地,一個迴轉也是有了驚怒,不住地刨地卻給了韓子高一個緩和的工夫。
陳茜急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在漸漸黯淡下去的日光中挺直了脊背對著一衆坡上的人,妍麗的面上目光清亮卻是極嚴肅的表情。
微微舒了口氣,“韓子高!”
“此處浮土甚多,雨後泥沙流失已不穩實,諸位副將多多當心。”
幾個人見得這麼個年輕的孩子也不管不顧地下去了自己哪能愣在一旁,陳茜微微瞇起眼去望望,還不及說話就看著身側餘人顧不上其他紛紛衝下,一時竟是塵沙遮掩。
驚蓮畢竟不是浪得虛名,其餘的人得不了這樣精良的坐騎立時就顯出了狼狽,尤其是故意地想著不能教個毛頭小子搶了鋒芒,心浮氣躁各個仰面俯首好不容易安穩地到了平地俱是教人無奈。
陳茜看著他分明是在鋪天蓋地的泥沙中笑得有些得意。有時候,這人很乾淨很簡單的模樣纔會讓人記起來他的年紀,笑得穿透了昏暗一片的夜色塵埃。
竟是忘了自己還是要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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