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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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纔進去的時候都能覺出陳茜壓抑不散的戾氣,怒極卻因無從抒發而起的焦躁,可是他看著韓子高送來的東西瞬間化了所有。
完全無法置身事外去評頭論足的感情,在縣侯府裡的時候,在陳茜狠心扭斷了韓子高的手臂那一刻眼底的掙扎和無可奈何……其實人人都明白的,他們都不在乎別人怎麼想的。
放眼遠望,河山萬里潑墨而出,一川煙水天色,迷濛蒙地唱起春暮。
馬廄之外下人爲了縣侯突然一道連夜趕回的命令匆匆忙碌,侯安都撫過戰馬有些無奈,他還記得自己同鬱書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的話,“我還在。”在冬日裡枯盡了的海棠樹下,對著那個柔軟到幾乎無法承受任何傷害的人。
鬱書還是穿著她的蠻哥哥喜歡的淡黃長裙,侯安都搖頭,撒了把草料給身後的馬匹,你看看,都錯了。
都是些原以爲簡簡單單就能求得的姻緣,結果卻都打錯了心結。
時年暮春時節,三月初,東風傳語。
江南,樑帝以駐守京口爲名召回長城縣侯。
陳茜居太守位,賞罰分明多有恩惠,會稽及山陰駐軍散兵相聚併入麾下,出會稽四日行至京口忽聞樑帝染疾,相國於江畔請羣僧爲皇上祈福。
不過相隔區區尺寸之地,秦淮支流環繞而出,城門之外陳氏大旗昭彰而起,一見陳茜歸返立時出兵相護入城,極是親厚,兵戎之間寒光戾氣肅殺,相隔淺水之外便是高僧祈福之所。
陳霸先明顯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出家之人對著如此刀劍兵戎場面不爲所動,但百姓望著總覺太過沖撞,侯安都正於馬上領先,一見皇上不吉之時陳氏卻還如此大張旗鼓恭迎縣侯入城,一時心裡也知逾越,下馬進城。
但是很明顯,建康之中不過只剩下旦夕的安穩了。
如今只要樑帝有任何關乎安危的音信傳出……還未及想完,陳茜一行就聽見了有傳言所述,王司馬爲皇上安康憂心,於宮中三日躬親探看。皇上年紀尚輕,這突如其來拖了快要一年的急癥忽再嶺南不定的時刻變得不好,定是有什麼隱秘的陰謀。
就連街市上都傳起了謠言,人人都等著看陳王兩氏相爭。
府中一切如故,少了的不過是那道影子,而陳茜再回到自己府中卻動也不能動了。
一襲白衣匆匆而過沖著寢閣而去,看見離兮便再也待不得,“縣侯近日如何?”
“回夫人……不好。”
沈妙容該是許久都不曾出了那方院子,這時候站於日光之下顯得分外蒼白,“縣侯?”衝著門喚了句,裡面沒有什麼阻攔的意思,離兮這纔開了門。
陳茜面上看著卻無異樣,坐在椅上掃了一眼她,“我今日如此,你可算結了心結,也報了竹的仇。”
沈妙容一時無言,她連著多日噩夢驚醒,竟全是當年獄中這個男人胸骨斷裂的模樣,她太過清楚那毒的效力,這時候原是還緩了口氣想探問一二,被陳茜一堵再無可說,只得搖了搖頭,“你此刻尚且神智清醒,便當知道相國爲何肯再讓你回來。”
陳茜動彈不得,被她這句話一問立時眼底激盪,“自不用你來提醒!現下夫人可是替他擔心?若不是你同你爹當日……罷了。”
沈妙容臉色一變,“是……是我爹當日糊塗,可如今此事本同韓子高無關,你卻還是把他推到這一步!”
“沈妙容,我是否應當提醒你一件事……”陳茜忽然卻又笑起,他如此這般喜怒無常無法控制的情緒總是讓人無比畏懼,從來都只有韓子高不顧忌,沈妙容退後一步,“你……”
“夫人現在若想替竹報仇輕而易舉!”陳茜一字一句咬牙扔與她,沈妙容蒼白臉色更顯憔悴,“是,你說得沒錯……可是……還同當年一樣,我若殺了你,還有誰能救他?”
爲什麼同樣的事情總是無法避免,就如同她當日在獄中一樣的掙扎痛苦,陳茜這個時候如果真的出事,誰去顧著韓子高的性命?還有誰能救他。
沈妙容同樣頹然地坐在他對首,“你會救他是不是?你不會放著他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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