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候馬廄處閃過暗紅色的光影,連帶著守衛有些警覺,看清了來者卻只是低低地打了招呼。
驚蓮似乎覺出了什麼,不斷地嘶鳴,伸手撫過它的鬢毛算作是安慰,那畜生低低地迴轉了一下看著人解下了自己的繮繩。
那一夜好似都有些不安,陳茜雖然手上無力但還是牢牢地用手臂錮著韓子高不放,開春天氣回暖,微微開了的窗戶縫隙裡透出了花葉香氣,參雜在懷裡的人一貫清凜的氣息裡讓人更加不願鬆開。
陳茜輕輕咬在他肩上,“明日我就讓人帶信給相國,子高?”
軟軟的絲緞翻過身去,低低地應了一聲有些不耐一樣。
難得乖順。
黎明時分,太守府中角門處被人從內打開了鎖,單手的侍女費了一番氣力終於開了門,這等事再無法假手他人,她提起裙襬向外看看兩個守衛守了一夜睏乏無比,突然覺出了動靜回過身來卻聽見了馬蹄聲,立時開口詢問,離兮搖頭示意他們小聲些,“是韓侍衛接了太守的密令要出府去,這就過來,你們萬不要聲張。”
韓子高和離兮都是陳茜身側之人,自然守衛沒什麼異議,只不過看著天色未亮,稀薄的晨霧裡韓子高牽了驚蓮過來,一路上想盡辦法讓它安分些。
“這是……只有韓侍衛一人?”
韓子高並沒答話,只讓他們不要出聲,擡眼向府中掃了一眼最終目光落在了離兮身上,壓低聲音湊在她耳邊說話,“他會一日比一日嚴重,離兮,現在我和太守都把一切賭在你身上了,你……”
離兮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心結,空蕩蕩的右手失去,她兀自擡起袖子來,“離兮以此立誓……”
韓子高壓下她的殘手搖頭,“不用這樣,我只是……”吸了口氣,“太守的脾氣你也清楚,如果他醒來怪罪無論如何離兮你一定要暫時攔住他,萬不要他做什麼不利自己的事情,建康之中若不下皇命他一定不能離開會稽。”陳茜一旦怒氣上來做出什麼來都可能,但是這一次絕不能出岔子。
不得不承認,這麼多隱秘的事情,如果沒了離兮確實想不到其他人可以託付。
離兮頷首,看著這人趁著微涼的殘留夜色翻身上馬突然擔心起來,“讓武岐伯跟著回去吧。”
“不行,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彼芸煲苍S就會連手臂都動不了,這個時侯他身邊留下這些可靠的人才更重要。
驚蓮愈發地不安起來,揚起前蹄來刨著,韓子高緊了繮繩就欲離開,離兮低低地換了聲,突然衝過來塞給了他一樣東西,“若是見了相國,便請明言,離兮今日無法再繼續違背心意,畢竟……人總不能爲死人而活?!?
似乎是封書信。
韓子高接了微微笑起,晨風裡直教兩側退避的守衛都看得呆住,喃喃地似乎覺出了這個時侯他一個人突然出府去極爲不妥,卻也不知道如何阻攔,幾個人眼看著他頭也不回地向著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永遠這樣,霧氣裡那紅衣卻格外地分明,漸行漸遠。離兮突然能夠真切地理解爲什麼太守這麼多年心心念念不肯忘懷,這個人的稟性渾然天成,明明年紀不大卻總是做出讓人驚異佩服的事情,頂撞太守,永遠都認準了自己想要的,自己想做的不鬆手,驕傲得怎麼也不被馴服。
也不可能被誰輕易地模仿。
她想起了一些舊事,黯然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