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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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叔父。”
“今日晚了,難爲你還有心過來。”陳霸先看著他被人提燈引了過來,書房前的一小方石亭,來人在石案上換上了燈盞。
映得叔父翻滾倒出的茶水都明晃晃得教人心煩意亂。
陳茜定定看著他,“侄兒自知叔父定然失望,如此怎敢不來領罪?”
“既是來領罪的,那便好說。叔父自小教導你勝敗之理,戰場上輸贏之間不過一念,如今這暗地裡的籌謀算計,恐怕比那刀劍還要厲害。”說完了陳霸先飲畢一杯溫熱茶水,這才從他過來之後第一次睜眼看向陳茜,“叔父看著……這面色倒也還好。”
陳茜眼光一動,“近日尚且無礙。”
“是麼……你須得知道,叔父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
“陳茜自認如此多年,叔父所交代之事一一做到,除了當年……兵敗,確是我大意之失。”
“罷了,陳年的舊事叔父不會追究,如今只想知道,你突然要去會稽,那麼當日叔父交代你的事情又要如何?”
“請叔父交與直閣將軍,據我所知,陳頊一直試圖掌控侯景之事。”
他說得平穩還不覺得絲毫的愧疚,“陳茜!”陳霸先震怒大喝,那風中的燈盞陡然一驚。陳茜面色不動,望著自己的叔父。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胡話!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當日你可是親口應下叔父,一年之後給陳氏一個交代,暗殺侯景,除去大患!如今過去不過數月,陳茜,你可是要反悔不成!”
“叔父息怒,我只是如今想不到別的方法,所以若是直閣將軍能有不出兵之法……或許……”
“你給我閉嘴!”
陳茜不再說話,看著陳霸先動怒無法,“竟不知道你是著了什麼魔!好端端的事情,你不要以爲叔父不知道你最早找那個孩子是爲了什麼!他和竹公子很像是不是?你本來一切都想好了的!爲什麼現在突然要放棄?”
“是,我原是再見韓子高動了這樣的念頭,侯景未死但也到了瘋癲的邊緣,他迷信玄術,如果能讓韓子高接近他,或許不出兵也能做到……但是現在,他不是竹公子,他不可能會受人擺佈,這個法子根本行不通。”
陳霸先冷笑,猛地揚起那杯溫熱的茶水劈頭蓋臉澆在了陳茜面上,“廢物!不要找這些藉口,說到底……你這一次動心了是不是?你不是隻找回了個報仇的工具,你以爲你自己找回了舊日的竹,你能在他身上彌補你當日的愧疚?陳茜,你莫要忘了,當日是你答應侯景,是你把竹給他的!”
“是,當日我爲了麾下一千人,害了他,害了妙容,如今重來一次,我決不重蹈覆轍。”他任那茶水順著髮絲落下,動也不動。
陳霸先萬沒想到這一向聽從自己吩咐的孩子今日竟然強硬如此,口氣之下絲毫悔改的意思都沒有。
“陳茜,叔父問你,會稽太守的事情若是你認個錯,回去好好地訓練好了你的韓子高,叔父便當你今日同小皇上開了個玩笑。”已經是從袖子中拿出了一方絹帕,陳霸先探手過來,深深嘆了口氣,替他把額上的溫水拭去,“唉……這幾年,叔父身體也是不比當年了,親子個個成不了氣候,你也知道叔父心中一直待你如子,何時爲了這些事情動過這麼大的肝火,你也不要怪叔父,這麼多年……眼看你軍中威望漸長,日後我陳氏若能成龍……你前途無量,繼位……可也是指日可待啊……”
陳茜的手在桌下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這幾日一直如此,他到了時候若是不能得到藥物壓制,這醉鸞夢就會極緩慢地發作起來。
立時死不得,卻也比速死更可怕。
陳霸先替他擦乾了面上的浮茶,在等一個回答。
寢閣裡的琉璃燈盞續上了挑起了油捻,細白修長的手,微微撥弄燭火,配著夜明珠的微微光亮,韓子高抿了脣忽然笑起來。
你若是不肯說,那我便自己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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