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握著那竹笛推開了門,屏風之後緋蓮一色的人更換了衣物靠在窗邊,聽了人進來,規矩地坐在桌畔椅上。也不開口,半晌見陳茜默不作聲好似纔想起來,韓子高起身行禮,“縣侯。”
等著他一如往日的面色,卻忽地見了他手中的東西。
一隻竹笛,經年過後輾轉被人手掌溫度磨出了格外潤澤順滑的顏色,燭光下反倒覺得淺了。韓子高不由覺出他面色有些不尋常顏色,每一次觸了這事物,定是又起了什麼事端。
他漸漸開始清曉一件事情,從那一夜書房幽暗的隻言片語之中覺出,陳茜往日定是出了什麼事情,這古怪的府裡,夫人空有其名卻絲毫不見夫妻之實,一片竹林隔開去竟是過起了清心寡慾的日子。
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這般的脾氣,能夠不要去探問的便最好少些話,何況韓子高最是清楚,誰都有舊日。
他也想試著有一日能夠回去會稽看看,山上的小小黃花這般節氣定是開了。
韓子高自己倒了茶,“縣侯。”仍舊是送他面前,陳茜擡眼打量他周身,放了茶杯去只是安靜的口吻,“今日可是見識了?武場並不是什麼輕易之所。”
韓子高坐回椅上,“縣侯不用擔心,子高既是選了,就不後悔。”陳茜坐在塌邊,手裡的笛子牢牢地握緊,一時兩個人的沉默格外死寂,緋蓮色的人先開了口,“夫人可安好?”
僅僅是被這沉悶的氣氛弄得格外不適,豹一般的眼色分明覺得今夜的陳茜,好似又回到了書房之中。
“熄了燭火,過來。”他一字一句說與他,沒有任何起伏地聲音分外像是命令,韓子高只得起身吹了燭火,卻不過去,“怎麼了?”
他定定站在他數步之外問他,黑暗中清凜的蓮花之氣,陳茜笑起,“這般口氣,倒好似我等著你來寬慰一般。今日是誰躲在巷子裡不敢出來?”
韓子高前進一步,“這笛子,是他的?”
他的笑僵住,“是。”
“你和他…….”韓子高想起了夫人竹苑之中懸掛著這個人的畫像,到底這是什麼奇怪的關係,纏纏繞繞日益加深的糾葛,外面人人皆知陳氏如今權傾朝野,樑帝日日得見相國府中陳字逼於宮門之下尚不敢多言,卻不想這陳霸先最倚重的縣侯陳茜府中如此微妙。
西風煙樹幾經秋,撲簌簌地窗外風動,漆黑四下剩的月華一地,青石地上映出兩人狹長身影,幽暗的光線下,他一身的紅色赤紅如血。
眉心硃砂,如詭修羅。
榻上之人墨玉衣袍隱遁無聲,黑暗之中最是安寧。
韓子高突然覺得其實眼前的人,這般藏在暗夜裡的姿態是否也同自己蜷縮在陋巷一般,這是不是每個人的一種迴避方式?
人總有傷口,何況不論你是什麼妖魔鬼怪,入了夜,一切就很容易顯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