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裡玉華閣前一片慌亂,相國帶著大夫來過幾次,也是明顯心急,“心下帶火又受風吹……自然是要病的……”
“見琛好好地哪去尋什麼心火!”氣得陳霸先也是一句話未完先咳了起來,門外一片嘈雜,屋內的女孩子倒是愣愣望著錯金的頂樑,她倒在榻上滿腦子都是他站在縣侯府的門口淡笑的模樣,眉心散亂著卻依舊美得讓人心旌搖曳的少年,他說了,三日之後就在那綢料鋪子相見。
盼了不知道多少個三日才能夠有些音訊。
怎麼就剩下……這麼一襲帶了些血的緞子了呢?
千里之外,那被人徒勞牽念的人卻燈下清點會稽駐軍,太守入夜從不便推脫的宴席上回來的時候府裡平日處理公務的荒木堂仍舊點著燭火。
白日裡韓子高提議將建康帶來的幾名副將和一衆人馬同會稽駐軍一處安置,明顯是爲了表示陳茜來到此地一視同仁且對會稽駐軍多有倚重。
陳茜應了他的提議命令下去,幾個副將倒是倚著那欄桿下議論起來,一時覺得這種軍中之事韓子高說起來太守就全聽了他的話,好似極不合規矩卻又沒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確實不該讓會稽的人覺得從軍兩種待遇。
那之後韓子高就進入荒木堂裡一直沒有出來。
夜深。
陳茜走到門外的時候身後一直不遠不近隨侍著的離兮還是開了口,雖然她已經變得寡言得多,“…韓侍衛說是要清點駐軍名冊,已經幾個時辰了。”
寬袍的人微微側過臉去掃了她一眼,“你最近卻也更懂眼色了,這麼長時間也不進去勸他安歇?”
離兮垂首並不答話,過了半晌終於才說著,“畢竟是……和軍中之事有關,離兮不敢擅自進去。”
“你是怕我知道了覺得你又在窺探什麼吧?”挑了眉收回了目光,只看窗紙之後的燈火,“你當明白,當年留下你是知道你懂分寸,不然隨便尋個丫頭來不也是一樣?不信你我自然絕不留著你。”
言下之意,既然沒有讓你死,那也就是還有最後的底線上的信任。
“是,離兮記住了。”
若是往日,她起碼會進去攔著些韓子高。
這麼晚了……
進去了聽著那人一一回稟了整理出的人數以及各項事務,到底還是拉著他回去安歇。“你最近一直都在籌算會稽的駐軍編制,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需要清楚這些人能不能真的聽命於你。”
“這裡本不是陳氏所控,自然大半是本地駐軍。”
韓子高沒有多言此事,換了個話題,“明日啓程去山陰,想辦法找到我當年住過的村子。”燭火隨之而滅,黑暗裡陳茜反倒是長出了口氣,“你是想辦法籠絡住這裡的將士麼?這幾日也往軍中跑……”那榻上背向一側的人也不說話,好似是倦了。
手環上他腰際把人拉過來,“你想做什麼?”陳茜看他不回答低了聲音。
“想讓他們不是陳氏的人,而是你陳茜的人。”韓子高轉過身黑暗裡去尋他的眼睛,“現在是個好機會,遠離建康,遠離你叔父,兩個月想辦法厚待此地駐軍以示太守親厚,自然能得人心。”
他閉口不提兩個月之後再回去的事情,陳茜卻先摟住了韓子高貼近他自己,“若是我能活著的話。”
韓子高在他懷裡閉上眼,“如果我現在說那個關於醉鸞夢的故事,只是我當日信口胡謅而出的,你會如何?”
他能感覺到他胸腔之間低低起伏,陳茜在笑。
“我會送你去侯景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