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搖越鳥巢,影亂吳娃楫。
這一夜的火燭格外明亮,韓子高鑽心的疼痛之間腦子裡一團亂,陳茜的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每一次那墨玉色的人都說得肯定,每一次他都會親手打破。
“知道爲什麼叫你子高麼?”
“所以好好地護好自己,萬別讓我煩了……”
“不想你是他。是我想要在他身上找你的影子,一開始便錯了。”
”還是交換麼,韓子高,這一次你若是真的要換,可別後悔。”
怎麼開始懷念那一夜酒醉。
酒,真是個好東西。
秋後見寒,薄風起,雲靄低垂。
一夜無眠,折騰了半夜最後御醫(yī)回宮之時已經見了東方微白,韓子高臂上有傷寢臥難耐最後乾脆是坐了起來,陳茜倒也不去管他,徑自坐於屏風之外,燭火積了厚實的燈花,難得縣侯親自動手,耐心地過去剪燈花。
直到清晨府前又有了動靜,兩人於寢閣中一直沉默。
“離兮?”
“縣侯,侯校尉又斷了門鎖,他心裡急,非要出去。”
陳茜聽了也沒什麼表情,“告訴前邊的人,若是如今連個人都攔不住了……便都和侯安都一同出去不用回來了!”
隔著雲紋門板,離兮頷首應下匆匆去傳話,屏風之後紅影一動,一夜休息不得,心裡起火焦急,身上又疼痛至極,韓子高眼底都顯了血絲,陳茜擡眼望他,“疼過了這幾日就好了。”手臂接得及時,這小心包紮又上了板子的樣子卻讓人看著不忍,陳茜話音猶豫,不由也長嘆了口氣,“我早說過,有時候控制不住……你也當學著收斂。”
韓子高並不再和他過多糾結這手臂之事,“讓我去吧。”
“做什麼?”陳茜心裡琢磨著該去讓人端些散火的湯水來給他,卻看見韓子高站在門邊請命,“侯大哥性子直爽,他連累了鬱書心裡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縣侯如此命人關著他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子高去勸說。說清了利弊,也剩得再鬧出事。”
“說清利弊?”陳茜低笑,“你覺得我同你說的話是其他人也能聽得的麼,韓子高,你可記得了,什麼大哥妹妹,侯安都,鬱書,縱使是他們面前你也要明白一件事情……”
韓子高眼底的光芒漸漸銳利起來,張開了戒備的樣子漸漸在陳茜瞳子裡放大,偏偏這墨玉的人換上了外袍斷氣茶來戛然而止,吹開茶沫,“你當日同我走,就是我的人。我可以同我的人說清事情背後利弊,但不帶代表這話能和外人說。”眼底笑意頓現,很快依舊是沉淵底色,陳茜清晰地見得他完好的右臂袖口都扯得出了毛邊,“這麼重視這個鬱書的丫頭……我似是有些印象,那一夜裡……是不是那個你爹身旁的孩子?”
韓子高不願再提那一夜的慘狀,只略微頷首,重又開口,“如此耗著,侯大哥一定不可能就這麼任你關在屋中。”
“去可以,除了關於鬱書的事情,其他的一律不能和他說。”陳茜乾脆地放下茶杯,這也是個辦法,亂了一夜,若不是這侯安都身手可爲己用,他才懶得留著他再惹亂子。
韓子高答應下來轉身出去,日光下屋外遠比室內亮堂,光線從外打進來的角度陳茜恰是望見了他手間死死地扯住那袖口。
飛散開得綢料又被他弄得破碎,很疼吧。
竟然一聲都沒出。
他這時候才記起來他不過十六年歲,當年在他自己十六歲的時候……陳茜目光隨著那緋蓮色的人轉過了迴廊不見。
“來人。去命大夫開方止痛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