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煮酒,可惜一人獨酌也算無趣。
好在下人把那羽翼華美的八哥取了來,陳霸先翻看了兩眼宮裡送出來的文書,推到了一旁,“蕭樑宗室……嶺南廣州那邊近日蠢蠢欲動……喲,和你這脾氣一樣,聽了點什麼風吹草動就動了翅膀。”
低啞呱呱地哼了兩聲,很明顯這不識時務的八哥沒看出相國近日壓著火氣。
陳霸先順手取了只狼豪來,四下沒了旁人,“曲江侯看著建康陳王兩家眼紅了呢,說起來,若論舊年……我也算他蕭勃的下屬。只是……人老了都犯起心病來,也不看清了如今的形勢。”筆下輕觸那垂著腦袋的鳥,覺得癢了它終於亮起嗓子叫出聲。
陳霸先滿意地放下筆,而恰好餘光瞥見下人們引了人進府,“相國,將軍回來了。”前幾日直閣將軍剋扣的事情弄得朝野上下都看了場笑話,沉寂了幾日陳霸先終於進宮去故作嚴厲地請求皇上定要如實發落,措辭卻帶了深意,最後的結果就是……自然給了相國的薄面,誤會一場。
這不皇上剛剛命直閣將軍出城去代爲巡檢江道,一起一落最難堪的還不是陳頊?偏偏他還要忍氣吞聲地做什麼都不知道來探望叔父。
一見了面先冤枉憤然地怒斥了朝野那些閒言碎語,陳霸先輕咳起來,一旁的陳頊即刻上前去給叔父拉好了貂絨的外袍,又幾番勸慰,說著怎麼落下的肺火仍舊不散?
“好不好的不重要了……叔父以前落下的傷病也不在乎這麼一些。”陳霸先近日一直接受御醫診治,這肺火凝滯的毛病入冬卻也不見好,用了數味宮裡的藥也沒看出什麼不一樣。他平日嘴上人就是說著不重要,其實心下自然是著急的。
如若到了開春,一切就都到了個關鍵的時候,想辦法除了侯景,還有那暗中不動的王僧辯……樑帝算得了什麼?
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身體出了差池?暗中也帶了話讓人出去尋清淨肺火的方子。
陳頊笑著寬慰,“叔父也不用亂派人去尋,宮裡的珍奇藥石自然不少,且先試過了再看。”換得了陳霸先冷冷地掃過來一眼,他訕訕閉嘴,“侄兒出城幾日……今日回來來探探叔父,也來看看見琛,入冬有些日子沒見她了。”
提起了這丫頭,陳霸先望後邊的玉華閣看了一眼,“你若能見到她了倒也好。”
半個多月陳見琛連個門也沒出,繡樓齊整瑰麗,陳頊過去的時候看著曉衣正託著腮愁眉不展倚在廊下,一見有人過來急忙行禮。
“小姐這是怎麼了?”陳頊分明打探得比誰都清楚還故意一副驚訝的樣子,“見琛小姐往日可是連影子都望不見的,今日竟然憋在這樓裡?”
曉衣立即像是尋見了傾訴對象,“將軍不知道,我家小姐中了心魔,日日起來好不容易說句話就非要催著我們去找東西,可我們就差把這玉華閣翻過來了也沒尋見她要找的東西,這可如何是好……”
“找東西?見琛小姐還能缺了東西這可是奇了,什麼寶貝?”
“一隻攢金芍藥的釵子,小姐鍾愛之物。”說著打開了門,軟金紗的袖口從擋風的厚毛衣裳下透出來鋪在桌上,陳頊還當她是倦了伏在案上就睡著了,正想說著丫頭們怎麼也沒個眼色,卻看著她睜著眼睛直愣愣地放空想著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