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兮遙遙聽見外有人聲喧譁,走動不停卻是被方厚實的木門掩住,擡眼望望,這該是……到了會稽了。
正月十五,會稽太守赴任,郡中原有吏民夾道相迎,太守府邸居於郡中繁華街巷,爲了更迭翻新過後也算是齊整,雖不比建康優越但也頗具規模。
正是佳節當下,城中可見四野民風淳樸,在戰亂之後漸漸恢復過來戶戶街燈慶賀,尤其是府前的大雲街上行人絡繹不絕,陳茜一行一入城便見得府吏爲了安全驅散街上閒雜人等,爲了以示親厚,太守仍舊是喝令制止。
韓子高卻是在郊野之處執意獨自騎於驚蓮之上,過了這些日子左臂上已不見血,陳茜卻不再多說,此行入城自當不可於衆人之前二人同乘。
她勉力撐起身來卻已經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窗紙外明顯人影晃動,離兮緩了一刻的暈眩才望出該是到了會稽,下人們正在搬東西。
這種時候,她最應該出去照看著??戳俗约褐苌硪菜銚Q了乾淨的衣裙,同以前沒什麼分別。
沒有死。
沒有死的話……
韓子高守在廊中的山石堆砌之下,身側來往都是打掃和安置細軟的下人,幾個人正搬了個箱子從一排廂房門外經過,到了新地方心裡好奇,眼光不自主瞥著四下,一時分了心不小心就撞到了門邊上,哎喲一聲慌張張地擡了起來。
韓子高微微蹙眉,剛想開口說那箱中的是太守之物定要小心,卻看著幾個人剛過的那門卻開了。
手間仍有顫抖,體虛不耐,她卻仍舊是下了榻,府裡帶過來的人並不太清曉離兮究竟何故受了這麼重的傷,險些喪命,不過私底下說起來,陳茜的稟性人人清楚,動不動兩句話就能要了人命,面上只看見離兮姑娘待人有禮,總該是說了什麼不當說的這才惹惱了太守。
一時兩個人使力地穩住了手裡的東西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離兮明顯突然見光有些不適,緩了一刻才輕輕開口,“箱子裡收著的是太守喜好的兵器,萬不要再磕碰了?!?
“離兮姑娘可醒了,這幾日都聽著不好……”最快順勢地說了出來,那人迅速被前面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制止,“啊,不是不是,這下能起來了就肯定傷勢無礙了?!?
離兮面色虛浮牽了絲笑容出來,“沒事,安置要緊?!?
用手擋住了些日光,正要在看清四下卻先見了濃烈的緋蓮紅走了過來,“醒了就好?!?
“我……”離兮想說什麼還是搖首,“過去幾日了?”
“你昏了三日。”
離兮靠著那門板按上胸口的傷處,仍能覺出隱隱鑽出的疼,“韓侍衛不該救我。”
子高卻好像有些好笑一般,“不是我,是太守。”
離兮垂下眼去,乾澀的脣角讓人看著也覺不忍,韓子高向著收拾出的下人廂房中望望,“先進去吧?!闭f著自己率先進去到了些茶水,“大夫便說只要醒過來就定是能好的?!?
離兮反倒是攥緊了那藕色的衣裳站在門口不動,“我本就是該領死罪,如今茍且活著仍舊是該去做自己分內的事。”說著竟就是想向著院中去,人來人往的還未曾安靜,她這麼帶傷剛起就要去照看下人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