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前比自己小上幾歲的人簡直就是瞬間立起了尖刺,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鄙陋簡單,竹有些錯愕,韓子高緩了口氣繼續說,“他這麼多年都以爲你死了,一直帶著你的笛子?!?
“何必呢……當年那種情況,陳茜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爲了個男寵放棄他的一切?”
韓子高笑得更顯歡暢,“竹公子,連你都覺得自己是個男寵,那還有誰能看得起你呢?”
“我不敢恨他的?!彼坪醭寥肓藷o限的記憶之中,“不敢忤逆他,他要做什麼我都不敢反抗……他把我捆起來,其實侯景同他也沒有分別,何談什麼換是不換呢,我不是陳茜要尋的人,我甚至還害他成了那副樣子……他爲什麼還要拿著我的笛子,他不應該愧疚的,都是我……都是我當年……”竹不成人樣的雙手捂住了臉面,“我的笛子……他還記得我的笛子麼……那,你可知道,妙容現在……”
明明是想問的,此生最後的一點牽念,他卻一直都不敢問出口。
那靠在榻邊的人微微有些憐憫的顏色,終究還是不曾開口,一直到他平復下了心情,“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他的夫人……沈妙容現在尚且平安?!?
竹突然擡起頭來,“你知道我的事情?他都同你說過?”
室內壓抑的氣氛,韓子高頷首,竹的失望無法掩飾卻很快地有些惶恐,“他什麼都同你說麼……他是怎麼找到你的?”
“是我自己同他走的?!?
果然這都是命數,他費盡心機搶回來的人不是他要找的人,而他真心尋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揚劍同他上馬,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搶奪毀壞。
白衣的人痛苦地捂住雙目俯下身子在那榻邊顫抖不已,“我以爲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到同陳茜有關的人……妙容還活著……妙容還活著就好?!彼麑嵲谑怯挚蓱z又可悲的人,他根本找不到自己活著的目的,一味地退讓,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卑微的姿態。
“我不知道她過得算不算安好,只是現在她起碼是縣侯正妻身受皇封,日子平穩不再像吳興當年那種境況?!表n子高如實告訴他,也算是讓他能夠有一絲希望,卻不想竹錯雜的髮絲拖在地上,“不!是我害的她,都是我……如果我沒有答應沈法深,陳茜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出事,她在天牢裡就不會……都是我的錯!陳茜不該再拿著我的笛子,他恨死了我,妙容也一定恨死了我……”
近乎抽搐一般地想要整個人縮進那巨大的白色斗篷之中,竹崩潰一樣的喃喃自語,自怨自艾得讓人幾乎忍受不得。
緋蓮色的光芒乍起,這本是陳茜故人之事,韓子高明白這和他原本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就是看不得這樣自我輕視的人,人如果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話,那麼他活著究竟還有什麼用處!
突然起身,韓子高右手一把繞在了那人長髮之上狠狠地拖起他的頭來,“竹公子!人活在世只求問心無愧,你又何必永遠都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你若是恨陳茜當年所做就應該想辦法出去報仇!你若是還念著沈妙容更應該要拼命去見她,爲什麼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委身於侯景!你當真是讓人看不起!”
看不起,讓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