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這個少年被說破之後下一刻一定會躲避或者是求饒,但是韓子高還是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開口卻根本不是回答,“你是不是侯景?”
撕裂開的恐怖笑聲,粗啞而瘋狂,巨大的傷疤隨著笑聲抖動,在幽暗有毒的光影之下猶如嗜血的鬼怪,他的刀刃幾乎就要貼在韓子高面上,忽然伸手指向旁側那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甚至一動不動跪著的白衣人,“刃上之毒只需半點便可教你同他一般,你可害怕?”
那白衣人一直沒有反應,卻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忽然有些窺探意味地微微揚起了面上,透過那面罩觀察著榻上人的反應,卻意料之中地聽見韓子高堅持著自己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侯景?”
“如若寡人回答是的話,你會如何?”那人果然停住了刀刃有些感興趣起來,“守城的那幫廢物!寡人留了他們這條命這麼多年總算有了點價值,把你救回來……該賞!果然是個絕色之人。”
說完了忽然收起了刀刃,伸手向著韓子高頸上探過來,白希妍麗,非常分明的頸線蜿蜒而下,隨著韓子高方纔說話的時候帶了極是蠱惑的角度。眼看著那人輕薄姿態,緋蓮色的人驟然起身閃避無奈身上帶傷,脊背甚至還纏了層層的綁帶上藥,侯景一掌劈在他受傷的左肩之上,便知他吃疼定當聽話,卻不想韓子高咬牙就在他手下硬是扭了肩骨轉身,右手扯起那榻旁輕紗勒成一線。
侯景只當這是個有點脾氣的小東西,漂亮得讓人捨不得殺掉,進來的時候對韓子高的這點威脅原是絲毫不曾放在心上,何況看著他又受了傷,更加不曾防備。
誰也沒想過這豹是會傷人的,決計不是什麼養著的寵物,侯景千算萬算萬萬沒想著韓子高忍著傷處幾乎被捏碎般的痛楚,一個轉身趁著對方愕然的光景右手急速挽紗而起,竟是繞過了侯景的頸上勒成了死結纏在手裡。
“主上!”若不是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出口,韓子高幾乎忘了這屋中還有旁人,白衣人猛然起身在侯景突然出手之時下意識地喊出,侯景望也不望他全做了空氣一般,待得回過神來卻看著自己竟被這麼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勒住了脖子。
他真的已經太多年不曾同人如此近距離的動手,甚至已經太多年沒有人敢直言他的名諱了,今天卻突然一朝被打破,而且始作俑者俱是這個穿著緋蓮紅的人!
侯景眼底難掩驚訝,“你真是不要命了!寡人若是方纔再使一份氣力,便可生生將你左臂撕下!”
他所見過的都是柔軟無依乞求活命的孩子,都有著漂亮白希的臉色,個個靈巧聽話,最後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還要求一個善終。
可是這一次的少年不是,他很美……卻有著非常尖銳凜冽的目光,他不怕自己。就這一點,侯景就足夠感興趣。
長長的玄紗一端尚系在榻上,繞在了侯景頸上之後另一端被韓子高死死握在右手之中,兩個人的對峙,本來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境況,韓子高畢竟年輕又身有重傷,當年陳茜尚且輸得如此之慘,而如今竟鬼使神差一般地讓他這樣得了手。
兩人距離一臂之遙誰也不放,侯景不放他左肩,韓子高不放這已成命鎖的長紗,時空靜默,藥室之中一團焰火灼人眼目。長髮於半空之中垂落,韓子高無雙眼色傲然如豹,一瞬間蓮花之色洗淨滿室鬼魅藥腥,他就那麼看著這曾經焚盡萬民生息的男人毫無退縮,微微挑眉開口,“手下敗將!”
與生俱來的驕傲。
侯景猛然鬆手,他記得他踏碎那人的胸骨便只換得他這麼一句話。
爲什麼這個少年面上傾城之色卻開口有了那個狂妄之人的影子。妍麗的蓮花色卻帶了生冷的尖刺,不容分毫的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