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想想,你不要總爲了一時之氣。她是你這麼多年身邊跟著的丫頭,幾乎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一旦離兮現在離開了太守府,不但性命堪憂,最重要的是,如果她被什麼想要尋仇來的人捉去,一個女子,被人威逼再說出了什麼更大的事情也完全可能。她很清楚你的一切不是麼?”
陳茜沉默,他就知道當日林子裡一刻的心軟,韓子高就能有辦法想出留下她的原因,半晌重新看著韓子高,“你爲什麼一定要留下她?”
“你又爲什麼一定要除掉她?”
口氣之間分毫不差,他從來都敢同他對峙,陳茜果然有些波瀾,“背叛。”
“她只是答了相國的問話,並沒有真的害你。如果這些已經算作無法原諒的罪責,那麼……我早當殺了你,陳茜。”
對望了很久,陳茜率先開口,伸手去拉他,“回去安歇了,好好睡一覺。”終究還是看出了韓子高臉上有些疲累。
緋蓮紅的人卻站在燈火不動,“如果不是離兮的話,現在根本找不到更明事理更能掌握好分寸的人了,尤其是現下諸事繁多不比往日在建康了。”
不依不饒。
陳茜決定不再理會他的固執,仍舊是硬拉了他往寢閣去,出了門離兮堅持如同往常一般地候著,陳茜看也不看。
“陳茜……”
“噓。你今日做這些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怕我有毒在身無暇顧及是不是……”韓子高被人看破只得收了聲音。
是的,現在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只剩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而已。
“幫你也是幫我自己。”他仍舊固執,陳茜低笑吹了燈火。
建康。
殺氣陣雲,寒聲一夜,終於到了後半夜該是要散了的時候。城東武場近來演練格外嚴苛,每每入了夜也不曾停歇。
侯安都聽著身後幾個人說起,別是又有了什麼事端才這般緊張,聽說……皇上年紀雖然不大,卻好端端的在夏季時候就染了寒癥,竟然也莫名地拖到了入冬不見大好。
岌岌可危的樑帝,談論了兩句那兩人搖搖頭看看四下,“還是不要妄測胡言了。”
侯安都自己也明顯覺出了近日建康之中暗流洶涌,白日裡看著街市依舊,百姓如何生活還是往日的模樣,但水面之下的波瀾分明,縣侯突然請命離開都城,無數雙眼睛都看著陳霸先的打算,他最信賴的侄子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陳茜惹出了什麼事情?還是更有意推舉旁人?
反倒是城裡那說書先生先動起了腦子,每日偷偷地爲了些酒錢開始信口胡言,一時勾連起了幾個月前暗中私傳的訊息,說是那暴君未死。
剛說起的時候還有鄰近的閒人聚在一起聽了心裡恐慌,現在再說的話就只剩下一陣大笑,哄一聲就當個樂子來消遣。
偏偏相國府上安靜如初,昨日甚至還請了些秦淮兩岸混跡歌館的落魄才人入了府做起了食客,相國一副上了年紀喜好風雅的樣子,又面上賦閒,直教王司馬那邊看得心裡不定,匆忙忙地也懸出了事不關己的牌匾來。
隔著中央御街和幾條分岔路,相國府和司馬府偃旗息鼓更教人覺得要出事情,等著等著卻過了數日一切如故,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