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皇后 共君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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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想起來,什麼都是要公平來換的,如今卻是陳茜來和自己換。
燭光熄滅,風聲不停,入了夜的建康依稀不似白日溫度。
“他死在侯景手上。侯景說……對他行了剮刑……屍骨扔給城外的……”
“陳茜!”
“野狗,他把他扔給野狗去……”
“停!”韓子高覺出他的手間顫抖氣力一把甩了開去回身望他,“陳茜…….別再說了。”竟然依舊是那般深沉顏色,他定定地說,面上不見痛絕。
韓子高立時驚心,那個人對他很重要,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陳茜應該有多麼在乎,可是如今這喜怒難測的人一字一句地說起他的下場。
平靜得讓人害怕。
他是不是真的已經因爲這件事……瘋了?
韓子高驟然起身退至案上熄滅的燭後,“你不要說了!”如果他愛過……最後見了竹這般的下場……韓子高竟然覺得顫抖的人是自己。
太難想像的記憶,在他所不知道的流年之中,剮刑……把人綁在竹槎上曳來曳去,肉被剮盡直至露出白骨。
竹。
溫潤孱弱的人,他說過他從不反抗什麼,那隻笛子,青玉的顏色,竟是落得了如此下場。
突然明白他爲何稟性愈發如此暴戾,突然開始不能想象眼前這個椅上的人……還能這般活著,喘息著,深沉恍若幽泓一般地同自己說話。
“你怕什麼?這真的……已經不算什麼了。”陳茜坐在那椅上一動不動,望著他眉心一點硃砂,“你放纔不是也聽見了?直閣將軍是我弟弟陳頊,不過我未曾認他。”
漆黑一片,黯然月華。
遠遠地東側竹聲滔滔,書房之中木門開合,黑暗中兩人無聲相望,唯有他緋蓮色的衣裳光華不改。
“當年,是叔父命他領軍救我出來……侯景於吳興抓我一行入獄,是他第一個入了天牢……所以他看見了很多事情……”
他的狼狽他的悽慘,陳茜一世自負桀驁,韓子高記得自己十二歲時候他的氣焰,難怪陳茜方纔口氣如此,對他親弟依舊以劍相對。
韓子高忽然有些明白,“他愈發地起了憤恨,方纔我聽得……他原是想密謀同你一起擁兵自立。”
陳茜緩緩搖首,“他不似我,叔父一直未曾真的於他委以重任。此次又生了事端,他依舊是得不了大功勞,這才起了念頭,狼子野心。”
“那……陳頊不得不防。”韓子高改了口氣,看得格外分明,蒼青色的人影目光帶笑,“果然……沒有看錯你。”
“你叔父怎麼可能是他一朝起了邪念就能輕易被算計之人,他如此純粹是以卵擊石。”陳霸先如今手握數十萬萬人馬,自侯景之亂時便已是位高權重征戰無數,朝中唯有王僧辯可匹敵,怎麼可能是輕易爲人所控的凡夫,甚至當今樑帝亦是他親手扶植,“我說過,我不是你寢閣裡綁起來的竹,所以陳茜……”竟然是凜然的口氣,絲毫不見退讓,“你不要把我當做他。”
“沒有。”
韓子高完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今日如此對待陳頊,他定是要懷恨在心。到底仍是他日日於宮中,所以宮裡的事情,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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