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都是一片混亂。
“叔父!”
相國府中林木褪去碧色唯剩零星枝葉,庭院之下屋門緊閉,將軍裝束之人左右徘徊不去,不住地喚著,“叔父且聽頊兒說清楚,縣侯一直對我心下多有顧忌,叔父如此裁定可就是誣陷於我了!”
上首紫檀木的匾額,畢萬昌大四字竟並非融金所鑄,陳霸先的待客之所外反倒是格外地木質清幽。四個字僅僅是手工篆刻出的一般,木痕經年略顯老舊,深淺映著日光。
屋內依舊沒有迴應,陳頊心中氣憤至極,一個時辰前叔父就命人將那丫頭送回去,甚至不容自己說完就先怪罪了這探子的事情。
簡直便是分明的偏袒,也不思量,這麼多年沒有出了事情,怎麼就近日陳茜想起同羊鵾聯繫的時候出了事情?
“叔父!叔父容我再說一句,長城縣侯與我多有罅隙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叔父可知他最近私下去尋…….”
話未說完木門突然打開直教陳頊後退兩步,陳霸先正式負手而立於門後,直直地看著陳頊,硬生生教這滿心怨恨的人憋回去了後半句。
“叔父……”
“你是越來越不知道分寸了!什麼話說得,什麼話說不得,心裡可還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出來,這孩子豈不是要連這私底下籌謀的一切都在這裡嚷出來了!
陳頊立時也意識到自己是有些過了,連忙垂首應著不是,“叔父教訓得是,只是今日確是冤枉頊兒了。”
“冤枉?”陳霸先打量他眉宇之間的怨艾之氣,“你手下出了岔子便當領罪,陳頊,什麼時候起學會了這些推諉誣陷的手段來了?”
“叔父明鑑!縣侯近日一直同羊將軍多有聯繫,他如此便可賣與羊鵾一個人情,還能順便打擊於我,叔父如此還看不明白?我部下的探子何曾出過紕漏?”越發地低了聲音,卻是說得著急,昨日夜晚之事當街發生,還是最熱鬧的花市街上,很快傳言鬧得不可收拾,都知道陳氏有人和羊將軍起了衝突,立時朝野上下多方目光都在窺探,尤其是王僧辯,他們王家的人早晨便急著入宮給皇上請安,平日不見如此殷勤。
陳霸先氣歸氣,見了陳頊冒冒失失壓了個小丫頭跑過來指責陳茜反倒是明白了些。
“陳頊,這一次你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叔父已經決定不再追究,縣侯那方的事情你也不準再提!”他本是要嚴懲的,但是陳頊眼下心浮氣躁穩步下來,恐怖王氏在宮中做些什麼他也再顧不上了,還是先安撫好了陳頊爲好。
“叔父!”
“閉嘴!快些回宮去!昨日的事情再提起一個字來……陳頊,休怪叔父無情!”說完掩上門再不去理會門外。
陳頊頹然無法,這長城縣侯到底是給叔父吃了什麼定心丸這般信任與他?如今首功之事也先交給他去想法子,日後他真的除了侯景,豈不是更要踩在了自己頭上!
回身過去才發現那上首的匾額竟是鏤空刻穿了的,厚實地檀木斜斜放於樑上,一小段中空的距離恰足夠透過了日光,陳頊這方望過去,竟是錯落四個大字的影子投在那門板之上。
畢萬昌大麼。
春秋之時,大夫卜偃有言:“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把魏地賞給畢萬,是天意要啓發他的後代,而後畢萬果建魏國。
陳頊忽地想起幼時曾居吳興時候陳氏族內的說法,本族之上十世祖名叫陳達,西晉永嘉年間,陳達避亂,隨西晉王室渡江南遷。陳達出任爲長城令,就在當地定居下來。陳達選擇長興作爲定居地時,曾有預言流傳於後世子孫,“此地山川秀麗,當有王者興焉,百年後,我子孫必鍾斯運。”
叔父自立之意分明。
若是當真一日成真,縣侯可定是就要封王的了。陳頊狠狠地怒望一眼那陳年之木離開,命數總有天定寵兒。
屋內陳霸先微閉雙目,算算日子,又快過了秋,也當提早給他備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