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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示威

四月初二,京師。

文淵閣外,成基命手持文士劍健身,崔景榮則提著孟聞玉的小手,坐在一旁的走廊長椅上,與魯衍孟議事。

魯衍孟佩戴半遮面青銅面具,露出雙目和印堂,手裡給兒子剝著板栗。

三月中放榜,他已經中榜,就等著殿試時正式排出甲第名次。

距離朱宗楚被打,如今是第四天,內閣也是關心的,顧秉謙、魏廣微等人怕自己內部鬧內訌,傷士氣。

崔景榮則是擔心在一輪輪陰謀中,將朱延平逼反。

他太瞭解這個小混蛋的脾氣了,受不得窩囊氣。

前日夜裡,二月二十九的夜裡,朱宗楚險些遭人毒殺,現在已陷入昏迷。這條消息,嚴重保密,內閣中崔景榮因爲提前派人過去了,所以知情,成基命還不知情。

&n**?bsp;崔景榮懷裡抱著孟聞玉,面容笑呵呵,粗大手掌捏著孟聞玉臉蛋:“那名攜帶火藥自盡的死士首領已被認出,是山東的一名遊擊將軍,名叫趙銳,之前是山東巡撫標營中軍將。現在可以肯定,趙彥老賊未死。”

萬曆時期的宿將大面積折在遼東,導致後備將領斷層,各地將領平均年齡大幅度降低,不少督撫手下,有著非常多的親信將領。

崔景榮瞥一眼遠處健身的成基命,繼續說:“保定那邊的事情,你有多少把握?”

這對翁婿至今沒有確定關係,就是等魯衍孟中榜後再說,否則有個當內閣的丈人,魯衍孟要避嫌罷考。

“有所耳聞,那位孫榮城拜訪過的人家,家中產業出現縮減。又無籌錢風聲,故而斷定,鹿門在隱秘籌錢。參照那位孫榮城舊話,估計還是在打遼軍的主意。”

孫榮城就是保定蓉城人孫奇逢,這位在去年十月份楊漣等人下獄的時候,一方面籌錢打點各方面,安排、轉移楊漣、左光斗等人門人子弟,一方面催促孫承宗進行兵諫。

十一月是天啓生日所在,孫承宗在天啓三年就回京慶壽,有這個慣例在,又是帝師,就是借孫承宗回京的機會,進行軍事威懾或兵諫。孫承宗走到通州,讓天啓皇帝一道詔令攔截,打發回去。

魯衍孟將一把剝好的板栗塞給兒子,繼續說:“事發當日,待在錦衣衛詔獄的汪文言被轉移到東廠。從各方面判斷,這起事情涉及趙彥老賊、保定人、遼鎮,還有汪文言一系。”

說著一頓,魯衍孟眉目寒冷:“或許,還有孔府穿針引線。對宗柔的恐懼,以孔府爲首。他們有實力,也有動機。”

崔景榮撫須,換了個話題,他們翁婿倆只是相互交底,瞇眼:“兵部最近的調動非常大,準備增李春燁爲戎政右侍郎。聽魏廣微透露口風,似乎高第會重啓,接替老夫爲戎政尚書。”

魯衍孟也是瞇眼:“他們這是要奪軍權,還是爲遼鎮戰事做準備?”

崔景榮搖頭:“年初,老奴八子黃臺吉攻打旅順張蓋,傷亡甚大。南四衛附逆叛軍,折損過半。登萊間作來報,說是老奴認爲遼鎮守備完整,非急切可下。故而,老奴準備柿子挑軟的捏,要打服插漢部,進而吞併蒙古各部,增加活動範圍。”

“也許是聲東擊西之計,登萊水師重組後,戰船三千艘,運船五千開始佈防朝鮮。若朝鮮附逆,東江鎮將腹背受敵,老奴也就去了心腹一患。得到朝鮮的糧食,建奴糧秣壓力大減,非國朝幸事。”

“所以,遼鎮的人鬆了一口氣,心思活躍了些。”

崔景榮想到了一茬事,又說:“京營整飭在即,兵部準備從遼鎮調來茅元儀參與軍備更替工作。未曾想,孫承宗不放人。”

“茅元儀?”

魯衍孟緩緩點頭,眉頭淺皺,這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天啓元年,二十六歲的時候蒐集資料,編纂的《武備志》並刊行,名聲大震。這兩年又在遼鎮寫了《車營百八扣答合編》這種車營戰術、與各軍配合戰術齊全、並涉及車營各方面應用的專業兵書。

當然,這本《車營百八扣答合編》署名是孫承宗、茅元儀和鹿繼善,真正的作者只有茅元儀一個人。而整個遼鎮的軍事建設、監督,可以少孫承宗,卻少不了茅元儀。

鹿繼善是孫承宗人事幕僚,茅元儀則是專業的軍事幕僚,孫元化則是炮兵幕僚,這三個人有輕有重,地位最高的是鹿繼善。然而維持遼鎮軍事運轉的,卻不是搞人事的鹿繼善,而是茅元儀則是練軍車船水路各方面部隊、軍屯、營造一起抓的全才。

至於袁崇煥,則是孫承宗的下屬官員,有自己的盤子,不算幕府幕僚。

抱著安靜的兒子,魯衍孟一步步出宮,心中籌劃著。

“聲東擊西……三面包夾優勢盡在手中,卻要讓敵於先,被動挨打。”

“就不怕建奴虛張聲勢,攻遼鎮於不備?”

“遼鎮若真有用,去年孫承宗也不會駐足通州。”

魯衍孟腳步悠閒,心中計算,他心中有很清晰的概念,京營兵徹底廢了。別說有十萬大軍的孫承宗,只要孫承宗真有數萬強軍,當時真的就入京了。

很鮮明的例子擺在眼前,朱延平的兩軍四營部隊只是招齊,還未進行全方位換裝和操訓,就在那裡由著性子搞工程,就把京師上下鎮住了。

打了人家的堂兄,便處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提不成。

出了東直門,上了馬車魯衍孟道:“去三法司,準備酒菜,熊老頭應該等急了。”

鹽山縣城外一片蘆葦地裡,血腥沖天,漫天烏鴉呱呱叫著。

一具具新鮮屍體被親屬收斂,還有一排排的與張準有牽連的士紳、鹽丁、胥吏等著。

從塞外隊伍那裡找來的五十來人強忍著恐懼,對一筐筐頭髮進行洗潔,然後開始製作毛氈,厚厚的毛氈。

馬躍臉已經徹底白了,這兩日嚇得就連臉上發紅的青春痘都少了不少。

蔥蔥郁郁的蘆葦地旁,曹少欽、溫體仁監斬,四周點著驅蚊青蒿。

原本乾燥的沼澤地現在被血液浸透,黑紅黑紅,蚊蠅密集,甚是可怖。

握著手絹捂著鼻子,溫體仁這三天下來一粒米都吃不下,原本稍稍發福的身子頓時清瘦了。

曹少欽端著茶碗,右手提著碗蓋撥著茶水,緩緩飲著:“還有多少?”

知縣趙九思楞了楞,才說:“回公公,今日還有三百二十八人,明日就剩五百四十四,明日正午前能完刑。”

“繼續提調,今日一併解決了,省的夜長夢多。”

“是,卑職這就去。”

趙九思趕緊跑了,遠離這個修羅場。

“驗明正身,俱符。”

“斬!”

已經在這裡殺了兩天,兩千軍士紮營警備,防止劫法場這類事情發生。

被抓來的可不只是鹽山人,河間府上下都有牽連,整個北直隸各地都有涉案鹽梟,濟南府那裡也被帶來三百多人。

堆積的證供、案卷是一箱箱爲單位呈送京師的。

有時候一年朝廷都不見得會處決二百多死囚,這裡,已經斬了兩千七百人。

“刑法不峻,人不畏法,自然心生奸邪,道德不存。”

曹少欽看一眼溫體仁,道:“溫巡撫,標榜道德,是虛的。何謂德,人心所向即爲德。人人向善,這德就是善;人人逐利,這德就是金銀。什麼又是道?人人認可,便是道。如今之道德,便是人人心向名利,爲名利而枉法犯禁。”

“治國易,治道德難。何也?道德即人心所向,治人心也。”

“爲何亂世用重典?無非以法治人之惡,使人心道德向善,進而遵紀守法,路不拾遺。”

“何來亂世,道德淪喪爾。”

“道德爲何淪喪?刑法荒馳所故。道德之人,刑法荒馳時皆惡,刑法嚴峻,人人懂法遵法,這道德之人皆善。”

飲著茶,嗅著血腥,曹少欽緩緩道:“這也是爲什麼魏忠賢提督廠衛,嚴峻刑法的原由。這也是,東林所謂的道德君子們全軍覆沒的根由。”

給二甲第四十七名的溫體仁講道德,溫體仁心中想反駁,也開不了口,一開口必然聞到腥烈血腥,又要嘔吐。

況且,他也不敢開口,這裡殺的人,有不少可都是和他一樣的人。

“溫巡撫,你說那些亂法之徒,意在忘我大明的賊子,該殺不該殺?”

曹少欽看著溫體仁,雙目瞇著,溫體仁看來,曹少欽渾身似乎佈滿紅雲血氣,平靜的面容又彷彿獠牙厲鬼,艱難點頭,不言語。

“韓非子有云,儒以文亂法。何也?操持律法,身有百舌,是非曲直以一言蔽之,又無人監督,故而亂法。一人亂法獲利而無恙,必然人人效仿,真君子難活於世。”

“這是一個鮮有君子、良知難彰的世道。我曹少欽是小人,卻也是耕讀子弟,被世道活活逼到宮裡求飯吃。車騎將軍當年雙親屍骨未寒,被逼的戴孝應徵,孟府蒙難而巡撫高升,天下鹽稅一年百萬兩,一件件,就是因太祖高皇帝的法,亂了。”

“溫巡撫,你既然來天津當巡撫,可見也是有心人。如今,眼前的這些賊子蛀蟲都成了死屍,鹽山這塊聚寶盆就在我與車騎將軍手裡。這裡的大頭兒,溫巡撫也該能想到去處。剩下小頭兒,就是我們的幸苦錢。就是不知,溫巡撫是否認可曹某這道德與法之論?”

是該做出選擇了,看這裡架勢分明要殺個血染蒼穹,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眼前做錯了,他這個過氣的浙黨領袖,有名無實的天津巡撫,也會死的不明不白。

強忍著沖鼻血腥帶來的不適,溫體仁乾巴巴道:“曹公所言另闢蹊徑,深得經義。漢人有云,仁義興則道德昌,道德昌則政化明,政化明而萬姓寧。這是仁義之治,漢外儒內法,還是以法度爲根基之治世方針。”

“韓愈《原道》有云,凡吾所謂道德雲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

“可見,曹公此言淺白卻深明大義。道德,即天下人心之所向。人心不古,自然道德淪喪。唯有法,方可治世事之表裡,方可治世人之表裡。”

曹少欽露出微笑:“此乃車騎將軍酒酣所言,溫巡撫識時務,不入閣,著實委屈了。溫公不入閣,此世難治。他日,就拜託溫公了。”

這位車騎將軍真真了不得,這是要和孟府一起挖喊仁治的孔府命根呀!

難怪當年,孔府會冒險設計,這個孟弘略,實在是可怕。

溫體仁看來,朱延平不大可能會看透道德與法的本質,只有魯衍孟有這個高度和眼界,保準是魯衍孟教育使然。

不過,做這位車騎將軍的朋友,好處來的實在是太快了。

現在,他反倒不覺得噁心了,只覺得眼前的人太少,應該殺更多的人,不,是附逆賊子纔是!

魯衍孟、宮裡,車騎將軍,這都是天大的後臺,現在他怕什麼?這麼多亂法犯禁的賊子殺了就殺了,正好能彰顯車騎將軍的氣概。

放下手絹,溫體仁嗅著血腥,飲一口冷了的茶潤喉,頓時整個天地都不那麼幹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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