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急著找張採談招三吳子弟進軍營的事情,張採也不急,因爲這個事情不能急。他也知道這麼成規模的搞,朱延平這邊的壓力也很大。
院中,朱延平粗布棉袍,左右兩臂各握著一桿長鎩,長鎩破空呼嘯聲刺耳。
兩桿長鎩掄圓,握著槊桿尾部感受著強大的慣性和離心力,朱延平就那麼隨心舞著。
出了一身汗後,兩桿長鎩釘在演武場平地裡,接過何衝遞來的皮裘大氅掛上,問:“夜裡可有什麼事情?”
“無事,今早幾位先生受不了弟兄們操練動靜,看了會兒就外出拜訪友人去了。”
緩步來到澡池,這地方除了後半夜外,其他時間都是有熱水的。
泡澡是朱延平爲數不多的愛好,雖然也有香皂,可冬天渾身捂得嚴嚴實實,而頭髮又多油膩,要多洗。泡澡,也是一種放鬆。
此時的殺胡口外兔毛川邊上,寒風呼嘯,哭聲震天,很多婦孺都哭幹了嗓音,還在哭著。
即將入關,就要對俘虜的成份劃分清楚,哪些人坐車大跨步回鎮虜衛城過年,哪些人走路,哪些人該送到京裡接受朝廷處置。
太原衛的悍卒們依舊穿著棉甲,只是收繳了刀槍軍械,負責押車。他們的結局是安穩的,程序上還是要走一走。
很多女子出平遙的時候,都是將家中子侄帶著的,現在要分開她們!
現在關鍵要處理的就是男童,個頭過高的,歲數過大的,李遂那邊已經處理過了。作爲李成樑曾經的親兵,被建奴弄得家破人亡的李遂,做這種事情他有經驗。
一個個身高低於三尺的孩童不分男女,重新統統脫了褲子檢查一遍。
曹少欽已經發現了一些站著噓噓還扎著辮的‘女童’,他可不想一時心慈給所有人留下後患。
無數女子絕望的哭嚎聲中,看著被發現的弟弟或孩子被直接處死,有的女子甚至當場就瘋了,對著負責檢查的宦官們咒罵著,也有的搶鎮虜衛軍士的刀。
一幫老光棍可心疼這些女子了,誰敢動手殺一個,那保準沒老婆,一個個苦口婆心勸著,表示他們也沒法子……
秦淮名妓柳自華抱著懷裡的嬰兒,花容失色對著周圍要檢查的宦官尖聲大喊:“妾身認的驍騎將軍!妾身與驍騎將軍有舊!你們不能這樣!”
宦官爲難,通報了曹少欽。
曹少欽看一眼產後虛弱,面容蒼白的柳自華,搖搖頭:“晉商叛國,形同謀逆。你也是知道形勢的,我們也只是奉令辦事。”
“不!我兒不是晉賊子嗣,是浙江名士沈逢吉血脈,不信公公可以詢問妾身婢女靈兒。”
曹少欽皺眉,柳自華喘口氣急忙:“沈逢吉還爲妾身寫了《七夕夜遊記》,此文流傳江南、京師,公公可以問問他人驗證。妾身也與驍騎將軍妾室寇夫人有舊,情若姐妹!”
《七夕夜遊記》,鼎鼎有名的一夜感情記錄文章。天啓三年七夕佳節,杭州名士沈逢吉與友人宴會後漫步,口渴敲了路邊的門想要討碗水喝。
主人不在就自己進去打水喝,然後見了一首感嘆七夕和哀怨宿命的詩,提筆評間險些被回來的主僕當賊抓了。侍女咬定沈逢吉是賊,柳自華看了沈逢吉的字認了出來,於是徹夜相談詩詞。
第二天早上沈逢吉匆匆離去,夜裡又來,結果主僕搬走了,故而寫了這篇散文作爲紀念。
當時那位買了柳自華的晉商家裡有母老虎,就先將柳自華別院安置,回去打母老虎,沈逢吉第二次去撲空了……於是,寫了散文紀念。
樸實的文字,還有兩人對答的詩詞格調都是很高雅的,可給人留下了無數的遐想餘地:七夕夜裡,一個孤身的讀書人,一個哀嘆命運的名妓佳人,聊了一個晚上……
就是因爲這份遐想的餘地,這篇《七夕夜遊記》火了,曹少欽這樣的人也清楚……
細細一想,曹少欽看著柳自華懷中嬰兒搖搖頭:“不對,你與沈逢吉相遇於三年七夕,如今是四年臘月,時辰上對不上。”
柳自華屈辱淌淚:“公公明鑑,腹中賊種一路顛簸,已沒了。”
“唉……就給宗柔一個面子,希望你所言非虛。你與寇青桐有舊,這孩子暫且無虞。”
曹少欽轉身,差人安排了一輛馬車給這對主僕。
這只是一件事情,曹少欽看著最後遴選出來的一千多男童,他想給這些孩子一個痛快。送到宮裡去,那會痛苦一輩子。
可必須要交出一些人給宮裡,宮裡不需要,朝堂上那些人也需要這些孩子做做文章。裡面不少孩子也與朝中大員有親,所以絕不能讓這些孩子見到他們的親眷。
只需要朝廷給個處置意見,具體處置是曹少欽的事情。
很多人都關心著這批解救的俘虜,可真的一個都不能放走。否則走脫一個,一個咬一個,各種人上門砸銀子贖人,贖出去的可都是將來的催命鬼。
爲了防止可能的隱患,曹少欽這邊開始再一次的梳理。
柳自華抱著自己的孩子,揭開窗簾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一名名的宦官將男童仔細檢查,凡是衣裳材料華貴的,都被提走了,提到了一旁的柴木堆邊上,這裡已經堆滿了屍骸。
“回鎮守,還餘七百。”
坐在馬紮上烤火的曹少欽盯著火堆,面無表情:“取出心,告訴這些孩子誰認識字,就有心吃。我們,帶上三百便足夠了。給其他的孩子,一個痛快。”
“是,的懂了,這就去。”
“造孽啊……”
蘇成帶著輜重隊伍過來,看著連綿燃燒的火堆一嘆。
李遂恢復真身,一臉胡茬子:“因果報應,我遼地家家滅門,找誰去?這曹少欽,還是心軟了。若是咱,有的是法子收拾這些狗雜碎!”
著,李遂扭過頭對蘇成:“蘇爺,這幫雜碎落在東江鎮弟兄們手裡,保準會被宰了下鍋。”
蘇成又是一嘆,望著天空陰雲:“這天下,何時能平安?”
虎大威看著新任的殺胡口守備將軍猛如虎,兩個人沒有任何的言語,一個在關城上,一個在關城下,就此分離。
他以爲自己這個兄弟會升一級,沒想到整個宣大軍都遭到了兵部的清算,崔景榮必須收拾收拾宣大軍給外人做做場面。
如果不是宣大軍沒擋住河套賊,那太原血案、平遙之屠都可能不會發生。宣大軍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哪怕大同總兵楊國棟是山西人,是魏忠賢義子,他也得收拾包袱滾蛋。
鎮虜軍出塞打了勝仗回來,朝廷的顏面多少好看一。
戰事算是告一段落,戰事停息就代表著論功行賞,也意味可以秋後算賬。
繳獲的牛馬馱載貨物,車廂裡都用來裝女子,鎮虜軍、太原衛寧願自己受凍,也不想凍壞了這些女子。現在就等著回鎮虜衛城過年,最好過年前將婚事給辦了……
眼巴巴在山西等消息的秦軍,沿途望穿秋水的宣大軍,包括祖大樂的廣義營,周世錫的山東班軍,一羣羣的老光棍都想撲上來,打敗鎮虜軍,搶走這些女人……
尤其是秦軍的動力最大,這地方本就有搶婚的傳統,又是出了名的窮苦。楊肇基一直彈壓,真去搶了,以他對鎮虜軍的瞭解,那邊絕對敢殺袍澤。
他一直拖著沒有入京述職,就是怕自己走後,鎮虜軍一回來,兩撥人打起來。
暖暖的水池裡朱延平漂浮著,身下墊著一塊木板躺著,裝著堅果的木盤漂著,伸手捏碎核桃,他細嚼慢嚥。
該怎麼和張採打交道,見面正式談的時候,要對言辭推敲一番。要提前推算出張採種種可能的要求,以做好應對。
本來,這種談判的事情,他應該找個由頭去各個衙門裡串門混日子,交給秦朗與張採相互摸摸底,然後再正式談判。
門開啓,寇青桐一人進來,在一旁屏風後面褪了衣衫,看著屏風上掛著的一件件衣衫襦裙,朱延平挑挑眉,這回怎麼一個人來了?
下水,游到朱延平邊上,接過核桃仁寇青桐道:“老爺,今兒怎麼起的晚了?”
早飯一家人都是一起吃的,朱延平不在,都有些不適應。
“應社的麻煩事,昨夜想多了些,睡的遲了。這幫人,不成。”
從木板上滑進水裡,摟著寇青桐妙曼軀體朱延平望著端水汽:“也該做一番了斷了,二張幫過我,我還了人情後,就不管他們死活了。”
光潔脊背緊貼著朱延平胸膛,寇青桐不老實磨蹭著,略有些感嘆:“他們聲勢鼎盛,實在是可怕。”
真的是太可怕了,江南的名妓、名道、名僧都擠破頭往應社擠,就是因爲擠進去後能身價倍增,能名聲響亮。這和當時,江南各地結交東林書院裡的人物,簡直是一模一樣。
“表面的東西或迷人,或嚇人,終究是可以看得見能預防的。背後的影子,裡頭看不見的心,鞘裡的劍,纔是危險的。讓你的那幫姐妹安穩一些,別去湊熱鬧,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
寇青桐頭應下,退出來的那些姐妹好,退不出來的她又有什麼法子?
換了個話題,在水中扭身,光潔雙臂摟著朱延平脖頸,腮鬢廝磨:“老爺,昨日那是什麼詩,竟能讓倪文煥那樣暴怒?”
“不是什麼好詩,真要聽?”
寇青桐股間緊貼著,身軀在水面輕顫,故技重施,粉面桃腮,目光泛水:“看。”
雙手遊走,解開肚兜紅線,又隱匿在水中揉捏,朱延平閉目緩緩道:“獨坐書齋手作妻,此情不與外人知。若將左手換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
“一捋一捋復一捋,渾身騷癢骨頭迷。滴滴落在地,子子孫孫都姓倪……泥與倪,那幫人罵的狠,若是我當場就殺人了……嘶……”
寇青桐腰弓起,右手探入水中扶著,左手緊緊扣在朱延平後頸,拉動髮絲,生疼生疼,不僅頭疼,下面也疼……
進去了……
卡住了,真的疼……
被雙手託著,寇青桐左手也攤入水中摸索,秀眉輕皺:“老爺領兵在外時,可曾收了倪姓……義子?”
一起配合,總算是鑲嵌到了一起,感覺真的很不好,能夾斷似的。
“以後……不收了……”
咬著牙,朱延平直抽冷氣,怎麼會這麼疼?
他還能出話,懷裡託著的人更是連話都不出,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