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天啓也砸了個茶碗,他很生氣。===?..
他以順天府丞的高位招劉宗周入京,結果這老頭兒義正嚴詞的表示天下人心沉淪,皆慕高官厚祿而不做實事,故而黨爭禍亂、荼毒社稷百姓。
爲了給天下人做一個表率,所以人家劉宗周不接受朝廷的高官厚祿,準備以餘生投入轟轟烈烈的教育事業(yè)中。
以自己的損失,來做表率,來正人心。
劉宗周有什麼損失?是一個四品大員,進一步就是侍郎的順天府丞,是天啓收買的他籌碼,結果老頭子直接拒絕了不,還咧咧著嚷嚷,大義凜然的抽了天啓一耳光。
第二日信王出宮搬入北安門外的藩邸,天啓配備了二百護衛(wèi)、三百錦衣校尉以供信王使用,這還沒算各種宮人、各種賞賜。
朱延平連著家眷、家丁、家僕搬空的府院,還不夠信王本人及手裡宮人、護衛(wèi)居住。
劉高旭提著一桿長鎩,成了信王府的儀衛(wèi)正,開始操練手裡二百從禁軍體系抽出的王府護衛(wèi)。
王府內(nèi)事、雜事歸信王的大伴王承恩管,王府內(nèi)的護衛(wèi)由劉高旭管。
至於王府外事?一個藩王哪來的外事?乖乖待在府裡吃喝玩女人就行了,和府外人打交道,你眼中還有沒有朝廷?
中院正堂前,信王一襲大紅金織蟠龍團紋常服,看著寬闊的演武場上列隊演武的二百護衛(wèi),只覺得戰(zhàn)陣嚴謹,聚散如常,當真是一部強軍,皇兄真沒騙他!
王承恩心裡發(fā)苦,看著那二百護衛(wèi)眼睛眨著,他看來這不是二百護衛(wèi),而是二百個吞金怪獸,又看主子正在興頭上,也不好打攪破。
等過段時間再吧,現(xiàn)在朝廷還沒有給信王定下年俸,所以府裡的錢糧來源只能靠著宮裡。
正月二十四的河間府南皮城外,知縣張朝陽帶著縣中戶籍、稅冊來拜訪這位自己上司的上司。
河間府的賦稅歸車騎將軍府了,更該死的是將軍幕府還有監(jiān)察、糾舉權。河間知府衙門現(xiàn)在忙的四腳朝天,也在準備著稅冊。
南皮,處於華北平原內(nèi)心,真的不是吹出來的。
正在列扎的大營裡,最先搭建好的就是中軍指揮高臺,朱延平四處張望徹底無語,平原,到處都是平原,山包都罕見,沒有任何的防守地利,就是一塊十分大,大到天邊的平原。
天津、河間這一片地方,自古就是沼澤遺害,導致鹽鹼難治,看著是大面積平原,可沒有多少是膏腴耕地,而南皮絕對是這片地區(qū)最早開發(fā)的地皮,因爲這地方天然好開發(fā),南皮設縣的歷史就能明一切。
現(xiàn)在冬雪消融,舉目望去阡陌縱橫,果真是河北大糧倉。
北邊的官道上,從鎮(zhèn)虜衛(wèi)城拉來的紮營物資源源不絕,現(xiàn)在的營壘是臨時性質(zhì),後續(xù)會進行擴展增修,按照朱延平的想法構建一座軍鎮(zhèn)。
本來想著藉助地形修建軍鎮(zhèn),可惜這地方太好了,全是平原,在哪修建都是一樣的。
從鎮(zhèn)虜衛(wèi)城到這裡直線距離大概一百三十里,這地方一馬平川,也該修條專用路線。
“將軍,大帳建好。”
朱延平收回目光,返回大帳。
幕府長史徐卿伯,招兵正使遊士任,主簿秦朗,典軍司馬蘇成及副手典軍王一經(jīng)、張文強還有核心屬僚在左側(cè)列坐,他們負責的軍中事務,屬於文職系統(tǒng)。
右側(cè)當先的是成德軍掌軍正將、掛遊擊銜李遂,成德軍副將三員,其中車營顏曾、騎營虎大威,鎮(zhèn)軍掌虎符左闕的專職副將,帶有監(jiān)軍性質(zhì)的是謝忠明。
李遂身後是平盧軍掌軍正將張榜,同樣也是遊擊銜。平盧副將三員,步軍義武營張?zhí)熨n、水師橫海營袁剛,掌握虎符左闕的是楊天石。
親軍牙兵裡,驍騎營正將何衝,副將牛奮威;輜重解煩營正將李虎,副將是大同山陰縣人王敦盛,太原衛(wèi)的指揮,晉王送給朱延平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太原衛(wèi),有的只是驍騎營和解煩營。
朱延平落座後,看向長史徐卿伯:“徐長史給各處,府裡議定的幾條措施,大夥議議。”
“是。”
徐卿伯頷首,環(huán)視帳中諸將:“如今有三件事要同時進行,首要在於修建幕府、軍營及倉儲;第二是招兵範圍及流程,第三便是修路,從南皮至鎮(zhèn)虜衛(wèi)城修一條直道,方便物資週轉(zhuǎn)。”
“本官走遍南皮查閱地形,準備在此處東北五里處修建將軍幕府,幕府周邊按八卦九宮格局修建軍營四座,倉儲一座,民居街坊兩座,及諸軍操演大校場。這校場,將來也可向外擴展,原地另作他用。”
軍營倉儲軍營
軍營幕府軍營
民居校場民居
這就是徐卿伯的大致修建方案,內(nèi)部各處以牆壘封閉,外圍修建高牆再圍堵一層。完全就是一座軍鎮(zhèn)修建格局,民居也是給隨軍家眷準備的。
東西長四里,南北寬三裡,內(nèi)部留夠充足的地皮。只開南北兩門,南門外修建荊門,類似凱旋門一樣的古老東西。北門則是給物資出入的,軍士、居民出入只能走南門。
軍鎮(zhèn)範圍一里外,再布上一層低矮土牆,種植荊棘灌木做區(qū)分。
李遂看了構圖,問:“徐長史,這這麼大的範圍裡,可都是有主的耕地,南皮縣官民怎麼?”
徐卿伯面帶微笑:“李將軍的考慮是周到的,本官業(yè)已確定,這片土地是公地,歸朝廷所有。賬面上是朝廷的,我車騎將軍府徵用,南皮官民不了什麼。”
他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修建軍鎮(zhèn)關乎每個人今後的居住環(huán)境,這件事情做不好,徐卿伯也沒有臉繼續(xù)賴在這裡。
每個縣都有這麼一些公地,由官府負責經(jīng)營,自己招人耕種也好,承包、租借給本地大族或豪商商屯都無法改變這些公地的性質(zhì)。
很多地方的公地都是荒涼地段,南皮這地方想要找塊荒地都難,所以這些公地真的有主了,官府早早就承包出去,租期二十年或幾十年,幾十年後再續(xù)約,和民戶的世襲土地沒區(qū)別。
李遂想了想拱手:“既然長史早有考慮,那某就不多言了。末將就是擔心這帳算不清楚,被地方上告府裡一個滋擾民生,********欺壓士民的罪狀來。”
徐卿伯聽出了李遂話裡的意思,這事要辦好,辦不好地方上的大族真的會鬧。
他看向朱延平道:“將軍,各地公地出租承包不假,都是在夏收後繳納當年的租金。如今地都沒耕,各家尚未投入人力物力,這理講到朝廷去,也是我們幕府的。”
朱延平微微頷首一笑:“徐長史下一件事,練軍佔地,地方上只有配合我們的份兒,沒他們話的地方。”
這土地什麼時候都是個麻煩事,自己這邊屬於徵地方,唔,如果沒有合適的土地,會不會有縣衙的白契衙役幹拆遷村莊的事情?
白契衙役,就是實習工,與臨時工沒區(qū)別,幹一輩子的白契的人多了去。
徐卿伯聽了,撫須一笑:“還是將軍這話硬氣,朝廷就該有朝廷的威嚴。”
“招兵方面,依朝廷的意思,以山東濟青東兗四府、直隸河間府爲主,這方面遊正使是行家。按遊正使的意見,令河間府、濟南府兩地官府組織民壯或張貼招軍榜文,府裡典軍司派人就近開赴各縣遴選健壯。河間府招三千,濟南府招六千。若順利,半月後新軍就能聚集軍鎮(zhèn),可開始練軍。”
幕府中有典軍司蘇成、參軍司遊士任、後勤司秦朗。
袁剛起身抱拳:“將軍,徐長史,東江鎮(zhèn)的毛帥已託人來信,託末將詢問詢問府裡的意思。”
朱延平聽過毛文龍四處塞人減輕自身壓力的事情,擡手彈彈指:“看。”
“毛帥那裡地貧民衆(zhòng),且多健兒。若府裡願意接納一部遼軍,毛帥會遴選驍勇健兒三五千,府中支付安家費一人五石糧食,戰(zhàn)死、傷殘撫卹也是五石。每月軍餉一石,給米於東江鎮(zhèn)處。”
“東江鎮(zhèn)今冬,已餓死兩萬七千之衆(zhòng),毛帥那裡不堪重負。據(jù)逃難遼民不減,治下百姓不減反增。遼鎮(zhèn)那裡又撥不來米,不得已毛帥纔出此下策。”
“若將軍有意,東江鎮(zhèn)副總兵陳繼盛可帶一千健兒來南皮讓府中勘驗,若能談,看那邊的意思,這糧食還可以往下壓一壓。”
朱延平挑眉,看向左首三司道:“我看可以,招三五千遼兵也是招,招齊兵也是招,沒什麼區(qū)別。東江鎮(zhèn)要的糧食,能活民無數(shù),諸位怎麼看?”
遊士任捏須捋著,低眉沉吟:“無可無不可,平盧軍所部橫海營,尚缺兩千三百水軍,可從東江鎮(zhèn)招人補齊。”
李遂搖頭:“不妥,東江鎮(zhèn)的人邪門,橫海營可能建好後被毛帥當自家兄弟調(diào)度,到那時幕府顏面何存?咱的意思是五千多了,就三千,打散充入各營。價錢方面好,但一定要憨厚的老實人。”
張榜也開口了:“毛帥於東江鎮(zhèn)中威望高隆深入軍心、民心,府裡援助東江鎮(zhèn)是袍澤情誼,卻也要有主次區(qū)別。末將的意思與李將軍差不多,三千人足夠了。此外,兵員末將建議招募泰安周邊山民爲主,山民淳樸耐勞能吃苦。”
“河間、濟南平原地區(qū)的農(nóng)戶再窮日子也是可以過下去的,各縣各鄉(xiāng)的兵員久在市肆與商旅販夫往來交集,這些兵難吃苦,又心思活躍,不是什麼安分人。故此,末將提議招泰安山民、泗水、運河岸邊水手漕丁入伍,補齊各營兵額。”
修路的事情更簡單,與鎮(zhèn)虜衛(wèi)城相距一百三十里,修好路親軍兩營裡的弟兄回家與媳婦團聚方便不少,也方便轉(zhuǎn)運軍用物資及衛(wèi)城裡的服飾商品。
第一次幕府正式會議結束,徐卿伯與遊士任開始擬定奏摺,從東江鎮(zhèn)遴選軍士,要和兵部打個招呼。
兩個進士在一起更有共同語言,遊士任是三十八年三甲進士,這一科探花郎是錢謙益,天津兵備道員徐日久也是這一科的三甲進士,他們的資歷比徐卿伯這個四十一年的三甲進士高。
崔景榮很霸氣的十八歲中進士,遊士任差一,十九歲中的進士。徐卿伯更猛,十七歲一口氣考到了進士!
他祖先是跟著傅友德南征的徐州彭城軍戶,因軍功世襲千戶,到他十一世,十歲時父喪,家徒四壁,白日裡在外遊學,夜裡他娘織布,他就在織布機旁蹲著看書,熬了六七年,熬出了頭。
第一次幕府會議,給他的感覺很不同,這裡不是文官的一言堂,也不是朱延平的一言堂,會議上朱延平基本很少話,只是採納意見,這在徐卿伯看來,是非常難得的品質(zhì)。朱延平少年成名,還能保持這種必要的謙遜,連手下武將都會主動進行思考,非常的珍貴。
大帳裡的武將,纔像真的武將,有底氣,有信心,有朝氣。
遊士任蓋印吹乾墨跡,笑道:“徐長史,聽詹事府裡朋友談起長史,你的字不好。”
“遊兄喚某夢麟即可。夢麟,總比那位夢龍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