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兵部,朱延平又去了太僕寺談?wù)勛饨韫贍I牧場的事情,新任的太僕寺正卿畢自嚴一口回絕,不會把牧場場地租借於他。倒是可以騰出地方讓鎮(zhèn)虜軍養(yǎng)牛馬,吃的飼料按市價交付,省去運輸耗費。
太僕寺在全國有十七處官營大牧場,很多都是走關(guān)係承包給私人,這些人每年上繳租金及一定數(shù)量的牛馬就完事了。
崔呈秀執(zhí)掌太僕寺的時候?qū)⒏鞣N見不得光的承包買賣廢除,改爲光明正大的競標,爭取到最大的利益。雖然一樣存在舞弊,但太僕寺在崔呈秀時期的發(fā)展可以算是突飛猛進,每年滿足各方面牛馬需求,掏出百萬兩上繳內(nèi)帑以支公用之餘,也有閒錢發(fā)展開墾新的牧場。
崔呈秀也是沒法子,各處官營牧場都爛透了,只是在爛的基礎(chǔ)上壓榨出更多的血。
而畢自嚴作爲太僕寺的繼任者,想著恢復太僕寺的榮光,拿回各處牧場的經(jīng)營權(quán)。他有他的理念和雄心,他也知道鎮(zhèn)虜軍的重要性,但還是一口回絕了。
牧場在那裡是固定的資產(chǎn),產(chǎn)出的草不會少,每年出產(chǎn)的牛馬及利潤也是固定的。之所以荒敗,還是被蛀蟲給吃了,吃的時候只顧眼前,也不管後續(xù)發(fā)展。
哪怕是伐木工,也知道伐一植三的道理,可有些人反正是流官,在現(xiàn)在的位置上吃現(xiàn)在的,以後還會換地方當官,誰去管後來人有沒有吃的。
畢自嚴準備從各方面整頓,整理好太僕寺內(nèi)部的秩序,自然也就能恢復太僕寺強大的生產(chǎn)力。
朱延平又不是沒地方放養(yǎng)牛馬,他缺的是能源源不斷產(chǎn)出草料的牧場。下了五千兩的草料訂單,碰了一個軟釘子就回府了。
府中,家丁們沒有訓練,還在做工,挖著地窖,準備建造冰窖。
作爲京師新興的豪華大府,到了夏日連自己的冰窖都沒有,出去丟人。
這是一個原因,這冰窖也是藏兵洞,也是武庫、糧倉。
反正冰窖很大很深,現(xiàn)在正在挖掘,以後裝什麼,現(xiàn)在誰知道?
從王恭廠拉來的火藥,每日拉來多少用掉多少。
北方再冷,凍土也沒多厚,挖開凍土層後,下面的土壤也是好挖的,只是藉著這個機會訓練爆破技術(shù)。
冰窖就建在後院水池大廳下面,斜開口的司馬道上已鋪好了青石臺階,一對對軍士站立,將裡面開鑿的土壤沙石傳遞出來。
五百人分成三個班,來回輪替工作。
還招收了一些匠人,在挖窖的同時砌牆,做抗壓工事。
地窖內(nèi)比較擁擠,倒是挺暖和的,朱延平撫著壘砌平整的青磚牆壁,石灰勾了牆縫,看著一絲不漏,青白相間也很是好看。
樓靖邊負責這邊的營造,跟在朱延平身後,手裡拿著圖紙講解著。冰窖在內(nèi)部大體呈現(xiàn)蚊香螺旋狀,越往裡頭越深。同時整體向東偏移,因爲西邊是湖,挖過去到了夏天可能會滲水。
“記下,以後在寒冷地區(qū)長時間紮營,缺少建造材料,可以挖這樣的坑洞禦寒。這和米脂那邊的窯洞是一個道理,有時候能用上。”
“另外,以後軍中鐵鍬、鐵鎬多加儲存,以每隊五十人十鐵鎬,三十鐵鍬爲主。鐵鎬也是可以殺敵的,鐵鍬這邊過年後我去張家灣工坊研製一下,採用鋼製,最好也能殺人。”
對於精銳悍卒來,制式軍械是爲了戰(zhàn)陣配合。其他武器也可以用,只要是打到人能將人打死的東西,都是武器。
見他下來,負責各處施工的帶隊軍官都趕過來,就聽朱延平繼續(xù):“這就是一處很好的防禦工事,野外挖建後,以火銃封鎖洞口,誰能打進來?留好隱秘通風口,帶足軍糧和水,誰能耗死守軍?”
看一眼這些軍官,朱延平指指腦袋:“你們以後都是要出去帶兵的,打仗不能靠蠻力,要靠腦子。殺人是技術(shù)活兒,靠蠻力會害了弟兄們。平時有空閒了,別想什麼女人,多討論討論殺人的方法,相互推衍,這樣咱們才能越來越強。”
他腦子裡很多過時的戰(zhàn)術(shù),這年頭都是極爲犀利的。這些戰(zhàn)術(shù),其實這年頭滿足物資供給後,達到條件人人都可以用。
不到時候他是不會出來的,他要的是有獨立思考能力,能獨當一面的部將,要給他們思考的餘地,激發(fā)他們思考的動力,讓他們學會思考。
到現(xiàn)在,他連銃刺這種最簡單的火銃改良方式都藏著,就等這些人誰腦子開悟了,想到這一茬就施行。
他看片子見過西方的槍陣,長槍陣和火銃配合作戰(zhàn)的陣形。用超長槍製造阻隔帶,給火銃兵創(chuàng)造射擊環(huán)境。這是火銃製造產(chǎn)量、火銃性能限制下的戰(zhàn)術(shù)。
火銃的產(chǎn)量、性能上來後,大規(guī)模運用時就可以單獨成軍,擁有獨立作戰(zhàn)能力。這種時候缺的就是近戰(zhàn)能力,一根銃刺就能省去很多東西。
畢竟銃兵的負重是不輕的,隨身攜帶的東西越少越好。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是什麼,比心計他要學的路還非常的長,他除了慢慢學之外,能做的就是儘量不捲到各種激烈衝突的核心中去。
保住自己的命,保住自己的根基,一步步發(fā)展,等一切磨合完成後,他可以大規(guī)模的,毫無隱患的暴兵。
他最大的願望的就是,在生前完成工業(yè)化,將戰(zhàn)爭形勢變成塹壕戰(zhàn),變成炮戰(zhàn),將騎兵掃出戰(zhàn)爭的舞臺。
美洲要搶過來當糧倉,澳洲要搶過來當牧場,印度那邊也是可以當糧倉的。至於各地的土著,他寧願以後這些地方獨立做主的,生活的是自己的國民同胞。對於土著,只能一聲抱歉。
省的以後搞什麼殖民地自治,導致前人流血打下的疆土又回到外人手裡。
至於歐洲,看著坤輿萬國全圖,他只要英倫島和西班牙那邊地方。其他地方就是練兵的地方,可以慢慢放血。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能活下去,他的軍隊能成長起來。和他的理想、胸襟比起來,其他人的理想都是渣渣。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心安理得的幹掉一切阻攔、妨礙他腳步的人。
離開冰窖施工地,朱延平回到屋子裡開始處理西北發(fā)來的書信。
一封封書信被拆開,保持對西北形勢變化的最新瞭解。
曹少欽一份敘舊的書信的全是暗語,比如打了一頭鹿,吃了一條後腿味道還不錯之類的,就是裡外配合伏擊祖大樂廣義營成功。又嚇走其他鹿,意思就是宣大軍後撤。
還看到了塞外的狼,狼被打獵的銃聲驚嚇,也跑了。意思就是楊肇基的秦軍也被震懾,待在山西沒有動靜。
另一邊蘇成的家信裡也是平淡無奇,將與七殺將軍所部賊軍的戰(zhàn)事直直白白講了出來。比如賊軍伏擊廣義營時,鎮(zhèn)虜軍成功奇襲奪取賊軍囤積被虜人口的山谷。
副將張榜的軍文裡更是詳細記錄了‘繳獲’,讓朱延平做好報功的準備,還詢問各方面俘虜這麼處理。
太原衛(wèi)的身份是協(xié)助賊軍轉(zhuǎn)運物資的從****壯,一律屬於戰(zhàn)爭俘虜,又沒有勢力可以談判,直接拉到鎮(zhèn)虜衛(wèi)城做免費勞力,以後充軍都是有例可循的,不需要給各方面解釋。
還有平遙的技術(shù)人員,他們的身份與太原衛(wèi)類同,不能是平遙的罪民。
比較麻煩的是平遙城的適齡女眷,以及大量的孩童。這些人都是與賣國晉商有牽連的罪民,按照傳統(tǒng)的處置辦法也是有例可循的,女子充入教坊司,男童入宮。
宮裡的宦官來源就兩種,一種是活不下去自願進去的,一種就是邊塞戰(zhàn)爭的俘虜。這類俘虜大齡的一般都會被軍隊宰了算軍功,或者賣到各個礦場做工。年紀一的男童,都是塞到宮裡去調(diào)教。
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太監(jiān)汪直就是瑤人,雨化田的原型人物。老魏的軍事能力和汪直比起來就是渣渣,這位汪直帶兵本事可是一絕,能和童貫相提並論的。叛亂被平後,這位就被送到了宮裡。
至於女眷,軍隊裡光棍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進行軍婚或者賣了都是有例可循的。
看著都有處置去處,可關(guān)鍵就是女眷和孩童是與賣國晉商有牽連的。以現(xiàn)在的輿論來講,這些朱延平不忍心殺的婦孺報上去,極有可能被上面全殺了,以儆效尤,也解輿論壓力。
現(xiàn)在,鎮(zhèn)虜軍是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現(xiàn)在這些俘虜面前,爲俘虜‘報’了家仇,所以搞軍婚沒有多大阻抗力。
阿杏端著一海碗肉粥進來,見朱延平衡量思考,放下碗盤後,了安神檀香,對著真武大帝像祈願一番。
緩緩磨墨,朱延平開始書寫處理意見。這件事情一定要下手快,否則宣大軍的光棍還有秦軍的光棍,甚至是莫名其妙捱了一頓揍的廣義營光棍,都會撲上來搶女人。
很多退役軍士從賊,就是因爲當兵娶不到媳婦,這才當了逃軍,去做來錢更快、生活更刺激,同時前程更偉大的職業(yè)。
他的意見是男童一律交給曹少欽,讓曹少欽送到宮裡去。
女子不論大一律拉回鎮(zhèn)虜衛(wèi)城,到時候大夥依照軍功分配。西北那邊誰敢搶,放開架勢打,不要怕事情鬧大。
歪著腦袋看著朱延平土匪一樣的措辭,阿杏掩鼻輕笑,吐氣如蘭:“哥哥,張將軍他們救回多少人?”
“丁壯、婦孺將近兩萬。這些人都是從範賊的,跟著賊軍出塞還有活路,現(xiàn)在救出來弄不好一個都活不了。除了孩子送到宮裡能活命外,其他人交出去,朝廷不會放過這些叛國晉商的族人。”
看著朱延平在信封上題字落款,阿杏收拾桌案上的信件:“哥哥,府裡也留上一批可好?少年男女都養(yǎng)上一些,請先生教書,以後也用得上。”
捏捏她鼻子,朱延平挑眉:“這些人握在手裡燙手,各處都有難民、災(zāi)民、流民,府裡確實應(yīng)該養(yǎng)上一些。過年後,就找上一些。怎麼,你那缺人了?”
“家丁入府,也顯得空落落,再找些人進來就熱鬧了。若使喚的丫鬟多了,和青桐姐姐也編練一支劍婢。後院裡,崗哨最好能換些面目柔善的。”
阿杏歪著腦袋,她總覺得府裡不協(xié)調(diào),男的太多了。而且都是上過戰(zhàn)場衝在第一線的精銳,平日裡站崗執(zhí)勤,看著冷峻木然的神色就心裡發(fā)怵,常常有些家丁夜裡做夢受驚大吼大叫,怪嚇人的。
養(yǎng)一些少年培養(yǎng),作爲以後家丁的補充,留在後院充作護衛(wèi)力量也比血戰(zhàn)餘生的家丁要好。
沒有不透風的牆,軍婚後的女子生了孩子後,會認命。而男童就不好了,所以這批男童朱延平一個都不會要。就連平遙城出來的少女,他都不準備要。
他也有養(yǎng)一批少丁的心思,男丁可以訓練成各方面所缺的人才,女丁可以嫁給軍中健兒,充實自己的爪牙與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