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朱延平生辰,過了今天他就週歲二十,虛歲二十一,實際上纔是十九歲而已。》>》?..
一大早起來,府中上下都在忙碌。
這不僅是朱延平的事情,也是京中不少勳戚的事情,都想借著這個機會來朱延平府上刷刷存在感。
平日裡朱延平不見人,今天總要招待一下客人。
不僅勳戚,就連入京述職的遼軍重將、西南將領,還有三吳出身的文官、將領都會趕過來通通氣。
晉商的事情暴露,明年遼鎮決戰在即,很多人都想跟著鎮虜強軍混些軍功。軍功就是最大的資歷,比翰林院、詹事府這兩個鍍金的黃金衙門還要用。
可朱延平犯難了,今天才他取出那位肖少監送的生辰慶服,別他,周圍人都傻眼了。這還不是蟒袍規格的服飾,衣服上面是郡王級別的蟠龍團紋,各種綴玉也是侯伯形式。
與郡王常服一樣是大紅色,胸前背後兩肩,前擺上都是一團團的金線勾勒的蟠龍團紋。沒有補子,從郡王爵位開始,下面的文武、侯伯常服是帶補子的,還是屬於文禽武獸範疇的,郡王爵以上,就是各種龍紋,沒有補子。
雖然有些富豪在家裡連龍袍都敢穿,可招待外人時誰敢亂穿龍鳳紋飾?
“這是幾個意思?”
手撫著金線,轉眼平雙目眥圓,看向楊天石。
這衣服是宮裡人暗地裡送的,外人可不知道,一旦他當著客人的面穿出去,宮裡翻臉不認人,他直接完了。
楊天石臉上滲汗,拱手張張嘴,良久才吐出字:“將軍,要不卑職去衙門裡問問田都督?”
若要坑你,田爾耕那裡問了也白問!
“穿。”
鎮虜軍在外,蘇成、李遂、張榜掌軍,他怕什麼?
展臂,趙家姐妹爲他穿上這件郡王蟠龍大紅金織過壽服,一展腳硬翅兩側插飾孔雀翎的虎賁烏紗冠帶在頭上。珠玉大帶束腰,挺拔身姿左挎劍,右邊綴著一條條玉墜。
面向稻田淺湖開啓的府門前,一隊隊甲士身穿紅袍黑色披風,渾身上下嶄嶄新。一名名甲士佩戴半面面甲,鋼條交織的面甲遮住鼻樑,露出下半張臉。
從孟府借來的禮官記錄著一家家賓客送上的禮單,進行驗收、唱名、念單之類的工作。
從魯府借來的退休宮娥們身姿窈窕,來回給各處佈置果菜。
府門前的轎子、馬車沒處停放,只能停到冰封的湖面上。
“英國公府贈三叉戰旗立戰盔鎏金山文甲一副,西域寶駒三匹,附詩詞一首!”
禮官抑揚頓挫的唱唸聲中,英國公張維賢一襲大紅蟒袍對著門前等候的各家侯伯、三吳籍貫文官、武臣們拱手,一提蟒袍前擺邁步進入,與朱延平打起了招呼。
看到朱延平一身蟠龍袍只是稍稍錯愕,當看到身披比甲長服,頭戴披霞明珠鸞冠的阿杏,反倒是愣了很久,臉上的喜意減了三分。
“魏國公府贈甲裝三副,戰車一輛,配良馬四匹!”
“定國公府贈雁翎刀十副,日本刀三十副,《武經綱要》一冊!”
徐家魏國公這一系世鎮南京,與朱延平有交情的魏國公世子徐文爵沒來,徐家定國公這一系在京也沒來人,畢竟這兩家對朱延平沒什麼想法,送到心意就成了。
“滇國公世子爺贈山野寶珍乾貨三百斤,大象兩對。”
沐天波來了,騎著大象來的,只是寒風中大象穿著衣服也不怎麼聽話……
駙馬爺,成國公朱純臣也來了,之後孟府、孔府都有禮物送到,只是沒來人。
四位閣老也派人送了些珍藏的書畫,第五位閣老至還沒有選定。
此外親自來的大員還有禮部侍郎溫體仁、周道登,翰林院編修周延儒,文震孟兩位狀元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應秋也擠時間來了一趟。
顏思齊也有準備,以劉行孝的名義送來白糖三千斤,還有觀賞性的章魚之類的海產品。
工部尚書崔呈秀、戶部管事的侍郎畢懋良、右僉都御史王化貞、遼東寧遠兵備道員袁崇煥代表孫承宗、兵部侍郎李邦華等等各方面的代表都送了賀詞。
此外調到山海關當總兵的尤世威、薊鎮總兵王威、大同總兵楊國棟因爲在京畿側近,也因爲軍職在身,都派了子弟前來。
遊士任看看自己手裡的木匣,頓時感覺有些出不了手。他的資歷不淺,作爲成基命的學生,他只比成基命晚一科,還在都察院做過十三道御史,也在袁可立那邊做過招兵正使,資歷非常好看。
可撈到的錢不多,畢竟他是葉向高、成基命這一系的,東林各系發財的時候,會刻意忽略這一系。
在五城兵馬使司歷練的吳襄也來了,他歲數一大把,至今在京中只是一個治安官頭目,自負才華也想搭搭鎮虜軍的東風。
和遊士任一樣,他手中的禮物也拿不出手,甚至連正門都不能入,走的還是偏門。他帶著次子吳三桂,如果可以想把次子送到朱延平這裡當親兵進行歷練。在將門中,這就是依附的態度。
至於長子吳三鳳,他還是決定送到祖家那裡當親兵。分頭下注,明年遼鎮必然有戰事,兩個兒子在一起也得不到什麼歷練,搞不好會讓人一鍋端了。
貴州總兵張彥芳也來了,那天在兵部他被朱延平提起來丟到一邊,臉丟大了。
可他還得來,這段時間在京裡他也打聽清楚了,弄清楚了朱延平和崔閣老的關係。一旦朱延平拿著尚方劍去西南,搞不好連朱燮元都敢宰了,更別是他。
前年他將貴州巡撫李枟險些活活逼死,李枟是成基命的朋友,貴陽慘案四十餘萬軍民在他的指揮下困守孤城大面積餓死,如果不是仗還在打,他可能早就被朝廷砍了。
再看看今天這架勢,這位朱延平一旦去西南大開殺戒,京中各方面只會支持不會爲他們西南將領話。
這年頭邊將重兵在握,實在的,不怎麼怕文官,怕的就是朱延平這種手握精銳,本人又驍勇,還不怕事的人。
再看看府前甲士,一個個裝備堪比將領,五百驍騎重甲的名聲,西北之戰之後,已經吹成了神,誰敢面對?
張彥芳從正門而入,他連上前與朱延平話的資格都沒有,更不會不識趣自己硬湊上去。他一屁股爛賬,惹了這些舌頭能殺人的老爺,可能他這回就沒必要回西南了。
楊嗣昌帶著自己入京述職的父親楊鶴也來了,這是個大孝子,父子感情十分之好。楊嗣昌能險險避開太原血案,全虧朱延平分潤的軍功。
楊鶴這個老頭兒抓著朱延平的手,連連道謝,情緒激動時,老淚縱橫。他實在是無法想象,自己的兒子被晉王宰了掛在城牆上吹風,他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送楊鶴父子進去,朱延平擦著手上鼻涕,這老頭……
來的各方面人物朱延平也是早有準備,根據不同的陣營安排到不同的位置,可有些人出乎意料。
“東郭先生!”
張採神情欣慰,眼神透亮心情非常的好,與朱延平手疊著手,笑道:“宗柔大名傳至江南,三吳父老臉上有光!太倉父老更是欣慰有加,天如那裡託老哥送來這個。”
一卷手書鋪開,寫著‘三吳子弟盡忠報國’八個大字。
不僅這八個字,上面密密麻麻蓋滿了私印,這是家鄉對朱延平最大的支持,同時也是張溥滲透軍權的重要計劃。
面對家鄉有名的大儒,在阿杏看來張採比之前的英國公張維賢還要重要,款款欠身施禮,臉蛋凍的紅撲撲:“見過東郭先生。”
“嗯,月下私奔,都被一些人排成了戲曲,回鄉後記得看看,甚是有趣。”
阿杏臉更紅了,低著頭連耳根子都紅了。
送張採進去後,張採著秀才功名,依舊是江南新興大儒,更是應社二把手,與家鄉官員,如溫體仁、周道登等人平身論交。
張採是意外來客,宮裡也來人了,來的人卻是以私人身份來的,是一名不得志的庫房老太監,叫李謙,送的東西也簡單,一對二兩重的銀魚。
重量級的客人排在前面,更重量級的會在最後面來。
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來了,這是一個沉默寡言、身材壯實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彷彿是背臺詞一樣了祝福話,留下一對老魏和奉聖夫人客氏準備的新服,就走了。
其後,司禮監御筆劉時敏來了,司禮監御筆相當於文淵閣的行人司司正,秘書長一類的人物。
他帶來了宮裡的賞賜,宣了皇帝的嘉獎中旨後,就混到各方各面,遊刃有餘打交道。他是魏黨的智囊之一,在魏黨這邊好話。
同時他是宦官陳矩的門人,陳矩被宮裡宮外稱之爲佛,與清流的關係非常好。劉時敏也不是那些活不下去而入宮的苦哈哈,人家老子是遼陽副總兵,真正的官宦子弟。
他在文官各方面能吃得開,在宦官裡更是呼風喚雨,同時最難得是,因爲劉家的原因,他在軍將堆裡也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這是個不能忽視的人,他的人脈太寬了,所以他只能當個司禮監御筆,根本不可能升上去做個司禮監秉筆。
宮裡的賞賜之豐厚,讓武將們眼珠子都紅了,連著文官都在感概朱延平聖眷之隆盛。
“宗柔,這是什麼面?”
都察院的一把手周應秋這個吃貨,筷子指著切塊的蛋糕,鬍子茬上還有面包碎屑。
“周公,這是子做的麪包,旁邊碟裡是奶油,可以蘸著吃,您嚐嚐。”
周應秋夾了一塊,蘸著奶油來了一口,吃完後笑道:“你們吳人好甜,什麼都用米,怎麼材料換成了麥?”
一旁張採道:“周公這話不在理,彷彿您不是吳人似的?”
周應秋是南直隸鎮江金壇人,一聽這話卻是搖頭:“失言了,是你們蘇滬那一片愛吃米,老夫前輩子吃米,如今喜歡食麪。這道面不錯,別出心裁!”
張採聽了這話,與笑吟吟的周應秋對視,心裡一嘆。
正廳裡,班樂奏響,舞姬起舞,朱延平往來各處。
突然外面偏房傳來努吼聲:“我殺了你!”
朱延平扭頭,就見遊士任兩條腿飛奔跑著朝裡跑,臉都白的沒了人相,大呼:“宗柔,救我!”
後面御史倪文煥手裡提著燭臺,燭臺上銅錐殘留著蠟痕,蠟燭被倪文煥拔了。
他揮舞著燭臺嚇退要拉他的同僚,大步跟著怒氣衝衝,一副要殺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