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鄒縣舉行祭祀孟聖活動,一千二百士子匯聚,聲勢浩大。<><>?..
遊士任與秦朗代表車騎將軍朱延平前來行禮,隨後又帶著參軍司的諸人及一千軍士前往泰安、濟寧等地招募兵員。
而朱延平,開始給各處下達物資籌備令,同時開啓河套商路,責令河套方面及土默特部派代表來將軍府磋商物資交易事宜。
張家灣工坊這邊宋應星入京待考,二月十五第三場考完後宋應星會南下來將軍府商定軍械問題。
“荒唐!”
“不可理喻!”
山東巡撫王惟儉得到車騎將軍府調令,第一反應就是把調令甩在地上,緩了兩口氣又撿起來。
他與畫聖董其昌並稱當世博物君子,是鼎鼎有名的大收藏家。這是朱延平對他的第一印象,第二纔是右僉都御史下放的山東巡撫。
濟南府歷城是山東省省會所在,現在朝廷竟然調撥濟南府賦稅歸車騎將軍府所有。濟南可以是山東的精華之地,一府佔據山東六府五分之二的賦稅,現在就調撥給了車騎將軍府?
現在朱延平來了調令,讓山東巡撫衙門將濟南府去年的賦稅完完整整一分不少的押運到南皮。
距離京師近一些的府縣,是年尾上繳本年的收入稅單及各項開支賬冊,真正的物資會在第二年運河解凍後運輸。
距離遠一些的地方,可能會在第三年將第一年的賦稅押解赴京。
可山東的賦稅,都是就近調撥給登萊方面,現在調給車騎將軍也調出去,看著都是把賦稅交出去,可差別太大了!
因爲賬面上有多少,他們就要一分不少的給朱延平多少。若是繼續給登萊,他們最少能再啃掉一成五……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將去年的賦稅啃掉了那部屬於他們的油水!
同時朱延平的奏摺送抵司禮監,彈劾戶部左侍郎畢懋良刻意刁難將軍府練軍諸事。用這封奏摺表明自己的態度,並彈劾自己的士林長輩彰顯自己的陣營。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拿著奏摺親自跑到戶部,質問戶部。沒有給錢,就讓將軍府把兵招了,驗兵後再給錢,能這麼做事情?
朱延平有非法渠道獲得鉅額家財,這在上層不是秘密。有鎮虜軍先例,戶部這麼做也是的爲難,讓朱延平掏家財招兵,再下發招兵款子。同時還能抓住朱延平的把柄,收拾一頓。
這一切都在徐卿伯的預料之中,天津方面驗軍的時候,由他操刀,對戶部施壓。
私人的家財就是私人,哪能隨意補貼國事所需?
就連皇帝的金庫,也要內閣一起去逼宮才能掏出來,憑什麼自家要墊付資金?關鍵是錢是用來招兵的,這件事情不能做。
朱延平還想著戶部故意拖延,就從幕府打借條給自己,由自己墊錢先把安家費給掏了。這樣練兵的錢所有權是幕府,儘管是幕府借他的,可已不是私人款項募兵。
一道道九百里加急飛騎奔馳往來,山東巡撫王惟儉還什麼都沒做,就接到內閣的閣文,責令他們交出去年的賦稅。這筆錢,就近由遊士任、秦朗驗收後於泰安招兵。
“有些人開始蹦躂,以爲咱的刀不利。”
“遊士任這個人要敲打一下,否則不牢靠。”
魏忠賢一句話下去,御史倪文煥得到指示,在二月初三的朝會時,彈劾四川道御史夏之令曾與罪臣熊廷弼勾結陰謀殺死東江鎮總兵,徵遼前將軍毛文龍;同時啓奏追究登萊首任巡撫陶朗先貪污一事。
夏之令與陶朗先都是萬曆三十五年進士,其中陶朗先是二甲進士。
此人萬曆四十一年調任登州府知府,正逢年成不好,他奏請開海禁,運遼東糧食接濟。白蓮教胡從魁乘機活動,受到他的鎮壓,期間又建書院、置軍田,招募開墾島田七千畝,積穀三十萬石。
考績列北方第一,升山東按察副使。萬曆四十六年,老奴攻佔瀋陽,官軍從當年運糧海道救援。他負責海運糧食,兩年間輸遼一百八十萬石,比陸運節省經費五百萬。
天啓元年開始從海道逃難到登州的人不計其數,他就按口授田,將強悍者編入軍隊,選一起過來的人治軍,使社會秩序穩定如常。朝廷議定從通、津,登、萊,朝鮮三個方向進取遼東,命他坐鎮登萊作準備。
他開始在淮南造船,置備兵器軍械。爲熊廷弼籌得兵員三萬、良馬萬匹、艨艦兩千艘、各式軍械二百萬副。
這是個能力逆天的人,他的手彷彿能將石頭變成金子。這是很多人的看法,當然,你拿石頭回家不算什麼,但你把石頭變成金子往家裡拿,就要出事情了。
很不巧,陶朗先當登萊巡撫時,山東巡撫任上的袁可立推薦的遊士任就是登萊招兵正使。當初追究陶朗先貪污案時,遊士任就被搞下去了,成基命入閣掌政,纔將他提了上來。
陶朗先也覺得自己委屈,你們一個個蠢的豬一樣放著錢生錢的正事不做,我從土裡變出金子來,拿一又怎麼了!
下獄後,案子拖了一年多,陶朗先忿恨中絕食而死,年四十七。
陶朗先已經死了,沒必要爲了個死人犯案而鬧騰,現在要緊的是保住夏之令。
可老熊坦言自己有搞死毛文龍的想法,偏偏還和夏之令談過這件事情……
毛文龍這個人是王化貞提拔起來的,東江鎮上上下下骨幹都是王化貞當初招募一百九十七名死士出身,本來是東林系將領,結果孫承宗不搭理人家死活,直接投了魏忠賢。
毛文龍是誰,是站在老奴屁股後面的國朝大將,老奴在天啓三年時就要攻遼,毛文龍四路出兵,拖延住老奴出兵時機,自己也元氣大傷,各方面的表現是朝野共知的。
你夏之令要密謀殺國朝柱石毛帥,你眼中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社稷!
本就因爲劉宗周一事鬧的心情很不愉快的天啓,一見夏之令這個東林人竟然要謀殺他的大將,還要奪東江鎮兵權,直接氣炸了。
熊廷弼的死期都定下了,沒什麼好的,就等秋後問斬。
現在這個夏之令也不能放過,必須用他的頭顱警告各方面,誰動他的毛帥毛大將軍,他就砍誰!
內閣方面三名閹黨佔多數票,又有熊廷弼的證詞在,於是夏之令一案沒出三天的時間,就被定案。不用等秋後了,直接開刀。
京中視線被夏之令密謀殺毛文龍一件事吸引,自然追究陶朗先貪污案就成了事情。處置處置,遊士任也就是事情。
除了遊士任的師尊成基命還在關心外,沒人再關心了。
當然,還沒離京赴遼的袁崇煥眼睜睜看著自己師兄夏之令被開刀問斬……
二月初十,大地回暖,正午時一片泥濘。
朱延平視察新到的一千東江鎮遼兵耕地,一個個吃飽肚子後賣力幹著,他很滿意這些人的素質以及吃苦耐勞。
缺就是口音差距較大,還需要時間磨合,另外就是太瘦了做不得重活,還要養養。
“將軍,錦衣衛來人,帶了駕帖。”
再有兩日就是春分,軍鎮外圍低矮土牆範圍內,朱延平開始大面積開墾,準備用來種植玉米。再不種,這批種子可能就廢了。
可他不懂農活,好在知道後世玉米都是一行行株距方整,所以帶頭確定好株距範圍,就把種植玉米的事情交給了新來的兵員。
同時,軍鎮北還有三千五百坰公地,一坰等於三畝,大約就是一百傾肥沃土地,全被他弄到了幕府名下作爲軍田,開始組織軍士分片耕種。
反正公地的租子交到南皮縣衙門,走一圈又會變成幕府的練軍款子。所以他一口氣全吞了,南皮縣也沒人嘰歪了。
“駕帖?”
踩著爛泥走出田地,朱延平跺跺腳,看著陳雄很奇怪:“什麼駕帖?”
錦衣衛拿人,要經過刑科都給事中籤字,這就是駕帖。錦衣衛來了是朋友,可一來就駕帖,他幕府裡誰犯事了?
就算犯事了,上面不打招呼就直接來駕帖,這是什麼意思?
陳雄下馬,拍著有些躁動的馬脖子:“是關於遊正使的,京裡徹查原登萊巡撫陶朗先貪污案,遊正使早年在登萊巡撫衙門裡幹招兵的差事,當年就是被這牽連,致仕賦閒。”
朱延平臉色嚴肅起來,問:“來人是誰?”
“是楊千戶,想來不是什麼催命的事情。”
陳雄露出笑容,楊衰可是他的老上司,也是朱延平的老上司。
朱延平頭,登上李秀策趕來的牛車,一幫少年扈從收拾了筆墨,揹著書箱,書箱上橫著佩劍,步跑著跟上。
還是在軍帳裡,朱延平接待楊衰。
楊衰一身錦衣衛正式公幹的華麗靛青、綠色曳撒,掛著外黑內紅用色嚴肅的披風,他打量著粗布棉袍,雙腳泥染的朱延平片刻,拱手:“下官錦衣親軍都督府坐堂千戶楊衰,拜見車騎將軍,這是駕帖。”
“楊千戶見外了,我那師兄事情犯得重不重?”
朱延平被錦衣衛的陣仗弄得摸不著頭緒,一上來就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擺明了就是來找茬子的。
將駕帖推了回去,朱延平拉著楊衰入座,看茶。
楊衰飲一口茶,嚴肅的面容突然一笑:“事兒,廠公授意衛裡跑一趟。就是雷聲大雨,嚇嚇遊正使。不過京裡發生了大事,韓首輔的學生四川道御史夏之令謀殺毛帥東窗事發,初三彈劾的,初八就被砍了。”
“夏之令謀殺毛帥?什麼時候的事?”
朱延平很詫異,夏之令他見過,是個硬脾氣文官,看著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三年前的舊事,與熊廷弼合謀誅殺毛帥,意圖奪東江兵。人都已經死了,不談了,還是駕帖的事情。”
楊衰身子坐正,道:“本來衛裡拿人,派個旗、總旗出京算是夠排場了。因幕府練軍干係重大,所以老哥還要去一趟泰安,代表親軍都督府問問話。嚇嚇遊正使,不會妨礙招軍事宜。”
“好端端,嚇他做什麼?”
“上頭不放心是其一,陶朗先貪污案我們追究一次,問問話也能將尾巴掃乾淨是其二。順便,山東這邊衛裡要仔細調查調查,只是順路拜訪老弟,提前打個招呼,免得生出誤會。”
朱延平緩緩頭放心了,他更被莫名其妙的謀殺毛帥一案刺激的不輕,這年頭真夠刺激的,連毛文龍都有人瘋了要殺。誰殺毛文龍,東江鎮上下寒心,搞不好會集體譁變。
楊衰繼續:“天津鎮守中官趙靖忠也出京了,似乎他會代表宮裡來南皮視察。老弟做好準備,這人表裡不一口蜜腹劍,翻臉無情,是個陰狠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