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V章
老夫人和大太太回府已是日幕十分,幾個小娘子帶著得力的丫頭簇擁著兩人梳洗了一番,這才兒女環繞,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去了每逢過年纔會開的榮和堂。
榮和堂面積說不上大,但處處透著精緻,便連擺在牆角裝點的花卉都是精心挑選,人還沒進到屋子,遠遠就飄來淡雅的清香。
衆人進到榮和堂免不了一場母慈子孝的場面,待說夠了喜慶話,才按規矩在席面上坐下來。
今兒個因是除夕,自是要比平時熱鬧的多,就算與老夫人不睦的大太太都妙語連珠,說了好些討喜話,老夫人也極給面子,一臉笑容慈祥的模樣。
吃罷了飯,敏哥兒就鬧著要去看煙火,這一鬧連帶的安哥兒也不消停起來,老夫人看看五娘,五娘會意的問了身旁婆子幾句,才笑著回話,“亭子那頭煙火一早就備下了,只等著老夫人一聲令下,我們好看新奇呢!”
五娘話落,敏哥兒一下就撲到老夫人膝頭跳鬧直笑,老夫人好不容易抱住了他,才道,“那就讓人點起來吧,今兒我老婆子也熱鬧一回。”
老夫人發了話,五娘自是一通忙亂,等底下下人都準備好了,才前呼後擁的一道登高去了觀景樓。
觀賞完了煙火自然又去聽了戲,衆人直鬧了大半夜,這纔回去小憩了會兒。
接下來的幾天也是忙的腳不沾地,等五娘再清閒下來,已是進了五月。
二孃的婚事一操辦完,三孃的親事就也迫在眉睫,只是大太太卻好似忘了這個女兒,日日只專心養胎不說,偶爾得了空,也只是叫了五娘過來說說話,這話裡大半也都是圍著忠勇侯府打轉,五娘縱然迴避,可時日久了,也就越發沒了耐心。
這日五娘剛從正院出來,打發了來問針線的六娘,便讓青枚叫了三娘過來說話。
翻了新年三娘也已及笄了,身量又抽高了不少,臉也長開了些,除了還有些稚氣,倒也是芙蓉臉桃花腮的美人了,如今進了夏穿的單薄了些,越發顯得身段婀娜。
五娘見了三娘先是打趣了幾句,纔將大太太的意思說給三娘聽。
三娘一聽就柳眉倒豎,好半天才壓了心底的火氣,擔憂的道,“母親這個樣子,怕是再拖不得了,如今父親還不曾過問,若是父親也插手了,只怕……”
五娘皺了皺眉,道,“那你說怎麼辦纔好?”
三娘嘆氣一聲,半晌才道,“不如我再去找侯三小姐探探口風,若是那邊有意,說不得還會見上那長公子一面,到底是拐著彎的親戚,見了也不算不合規矩。”
三娘話一出口,五娘就忙不迭的打斷,“還是不妥,若是母親知道了,又要生出不少事來,倒不如讓二姐去走動走動,二姐怎麼說都是嫁了人,比你要方便些。”
三娘想了一想,道,“也好,忠勇侯府二房的一個庶子娶的就是蔡家旁支的嫡女,二姐去也算有個由頭。”
五娘恩了一聲,卻不再說話,思前想後了一番,才提筆寫了信讓府裡下人送去蔡家。
過了幾日二孃就送了信來,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一寫清楚了,五娘看著這白紙黑字,斟酌了好幾日,纔要下定決心,府外就又傳來消息,勇武侯被人揭出貪沒一案,驚動了皇上,已由太子並邢部的幾位大臣共同審理,京裡一下就熱鬧了起來,便連老夫人都不得不捨下臉面,連著幾日打探消息,五孃的事也就有意無意,被擱置了下來。
五娘自然不會自己提出來,只是每日著實忙的緊,不是陪老夫人出去做客,就是迎來送往京裡的官家女眷,等進入六月,越發忙的脫不開身,大太太眼見著就要到生產的月份,大娘子雖說在夫家用不著五娘照料,可到底是府裡出去的姑奶奶,五娘不至於日日過問,可總要知道些消息,就更不要說勇武侯貪沒案牽扯出來的一併人馬。
說來好笑,勇武侯一向是太子黨,可牽扯出來的人馬,不是中間派,就是隱隱投向皇長子的官員,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太子這是借皇上的手,除了自己身邊的暗釘,太子黨自然鬆了一口氣,可站在皇長子那邊的,日子卻是不那麼好過,隨著事件愈演愈烈,京裡越發亂成一鍋粥,作爲太子近臣的大老爺,自然是身價倍升,就連從前不來往的骨硬派也隱隱的開始過府走動,而五孃的婚事,就徹底壓了下來。
五娘自然是喜見這個場面,雖說每日忙的恨不得連睡覺的時間也擠出來打理府裡的事物,可精神卻是極好,就連看大太太,也順眼了那麼幾分。
大太太如今已是八個月的身孕,身子重的幾乎要下不了牀,每日裡固定的散步時間也擱了下來,若不是五娘每日裡去攙扶著大太太走動走動,怕是大太太連牀都懶得下。
說起來大太太的肚子的確大的異於常人,就是五娘看了都心有餘悸,也不知等到了月份,要怎樣才能生下來。
五娘扶著大太太在碧紗櫥裡走動了幾步,就扶著大太太靠著引枕半躺在軟塌上,讓錦繡打了熱水來,蹲□爲大太太燙腳。
大太太的雙腳浮腫的厲害,五娘擦拭乾淨又好生揉捏了一會兒,才重又替大太太穿上鞋,執了羽扇一邊扇著風,一邊同大太太說話。
五娘剛說了幾句,大太太又迷糊起來,五娘只得長嘆一口氣,輕輕拿了牀薄被搭在大太太身上,又囑咐了錦好幾句,才放輕步子退下去。
五娘自然是去找了三娘說話,兩人說道了幾句府裡的閒事,就說起大娘子來。
“大姐快生了吧,我記著是去年十月有的身子,這樣一算,都有九個月了。”三娘真的掐著手指算了算,“只怕消息也就是這幾日了。”
因兩人說話都不許人在跟前伺候,五娘便親自倒了兩杯茶,推給三娘一杯,自己拿起一杯喝起來,吃了幾口,才道,“我問過姚媽媽了,很少有人足月生產,只怕就是這幾日的事,我昨兒個還派人去問了一回,今兒個的消息倒是還沒有傳來。”
三娘笑道,“京郊說起來遠,來回不過就幾個時辰的事,只怕這會兒正在路上,等一等就到了。”
五娘本不過就是順嘴一提,倒沒有多在意,聽三娘這樣一說,也就拋開了這話題,說起大娘子身邊幾個通房的事。
三娘一聽就一臉嫌棄,半晌才淡淡道,“玉秀那個模樣,本就在府裡出挑,如今得寵,也是意料之事,只是大姐怕是不好過,這麼一個出身低又相貌好的通房,擱誰眼前誰都膈應。”
“說的是。”五娘道,“原本我還指望讓另一個通房壓她一頭,說起來青竹雖樣貌不夠秀麗,但性子卻是穩妥,又曾在母親跟前當過差,手段也是有的,誰知大姐夫偏愛容貌好的,就愣是將青竹放在一邊,若不是大姐說起,十天半個月也不去一回,倒將玉秀寵的上了天,若不是我派去的婆子是母親跟前得力的,怕是連大姐都敢不放在眼裡。”
三娘不知怎麼,竟想起李子允看到自個兒那讓人作嘔的表情來,身上打了一個寒顫,才拋開心思順著五孃的話往下說,“大姐夫那樣的性子,自然是對玉秀上心些,只是玉秀除了樣子別的也拿不出手,等大姐夫新鮮勁過了,纔是大姐收拾她的時候,大姐只要這胎生了男,那些就都是小事了。”
五娘卻有些不以爲然,淡淡道,“話是這樣說,可大姐的脾氣太過急躁,一個不好,倒弄得和大姐夫生分起來,只是這到底是大姐的事,就是我們勸了,也未必肯聽。”
“所以說啊。”三娘笑著揉揉五孃的臉,關切道,“你就將這些事都放回心裡,誰的事,就讓誰處理,萬萬沒有你跟著操心的事情,再說了,幫人沒有幫一輩子的理,總要讓她吃點教訓,才能長些腦子。”
三娘說的粗俗,可的確說的是正理,五娘也懶得說她,便應了幾聲,又說些閒話,纔去東廂房問問近來大太太的飲食。
剛問了一道,還沒來得及細說,姚媽媽就帶著一個眼熟的粗使婆子進了東廂。
五娘忙打發了人出去,姚媽媽連行禮都顧不上,開口就道,“大娘子難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