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V章
很快就到了太平侯嫡長孫洗三的日子,五娘早早的起了身,待去福安居請安用了飯,纔回到謹德堂換衣插戴頭面。
說起來太平侯和當今還是連著些親的,比起忠勇侯這樣的實權侯爵看著並不多體面,可要認真了說,這百年積下來的底蘊,就是一些老牌權貴,也要高看幾分。
是以侯夫人這樣重視,除去老太君身子不適,侯景福有公務在身並未出席,全家上下,竟去了足足十餘人,從天未亮起,府裡的下人就忙活起來,就是五娘請安的功夫,就有不少婆子來找侯夫人商稟,五娘看的暗暗咋舌,這忠勇侯府的主母,果然比大太太當的還要勞累幾分。
五娘插戴好了頭面,就帶了一應丫頭,去了樂安居,侯夫人正捏著盞茶坐著,隨意的衝五娘擺了擺手,繼續問著身前的丫頭,“好端端的怎麼就跌了一跤,傷的可嚴重?”
那丫頭跪在地上垂著頭,五娘看不清長相,但聽聲音,倒有幾分耳熟,“三小姐傷的倒不嚴重,只是青腫了些,小姐說夫人忙,就不勞師動衆請郎中了。”
侯夫人皺起眉,“這個丫頭,準是不想跟我出去就出這些幺蛾子。”
五娘正要開口勸,侯夫人站起身,道,“索性時辰尚早,你就陪著我走一趟,我倒要看看這丫頭傷的重不重。”
五娘扶著侯夫人,笑道,“三妹妹這個年紀正是愛鬧的,又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跑跑跳跳傷著哪兒倒也正常。”
侯夫人道,“你就向著她吧,她的性子我還能不知?”
五娘露出無奈的笑,“娘就是知道才難辦,三妹妹不想去?娘總不好綁著去?”
侯夫人怔了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苦澀的神情一閃而過,眼裡帶的一丁點縱容也立刻消失不見,就連步子也快了幾分,“總歸是個大姑娘了,許多事,也不能總是慣著,也是要她學著些。”
五娘看著侯夫人露出少許急切的態度不由有些愕然,半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五娘追著侯夫人的步子進了內堂,打眼就瞧見侯景玉斜坐在牀上看書,腳踝上敷著帕子,瞧著倒像是真傷了。
侯夫人站住腳看了看,才一臉關心的問,“怎麼就傷著了?可疼的厲害?”說著要掀帕子去瞧,侯景玉忙躲開,笑著去拉侯夫人的手,“剛敷了藥,一股子味道可是難聞,母親快坐。”又忙著招呼五娘,“大嫂也別站著,快坐下。”
侯夫人在牀邊坐下,拉著侯景玉的手細細瞧了瞧,皺著眉頭問,“怎生這樣不小心,多大的姑娘了走路還不看路,讓你祖母知道了,就又要擔心了。”
侯景玉依在侯夫人身上,賠笑道,“女兒一時貪玩,想著在花圃摘些花戴,誰知沒站穩,母親就別生氣了,女兒知錯了。”
侯夫人故意板起臉,可到底經不住鬧,繃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笑起來,侯景玉見這茬過了纔算鬆了一口氣,兩人又說了一陣話,侯夫人才出了內堂,臨走時禁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五娘眼尖,自然瞧了個清楚,可侯夫人不說,五娘也就按下不提。
直到上了馬車,侯夫人才苦澀的道,“都是我慣壞了那丫頭,也罷,去與不去又有什麼打緊,我做主就是了。”
五娘一窒,侯夫人又道,“你是做嫂嫂的,素來又與玉兒親和,你也幫著我瞧瞧,有覺得合適的也不要藏著掖著,我們婆媳,這件事上還是要一條心纔好。”
侯夫人直言不諱,五娘固然不能隨口應付,便道,“媳婦兒聽孃的就是。”
侯夫人點點頭,對五孃的通透,更是多了幾分滿意。
馬車又行了小半個時辰,纔算是到了太平侯府邸的八寶衚衕,衆人下了馬車,又換乘了軟轎,才進了女眷住的後宅。
太平侯夫人廖氏是個不過四十的貴婦人,一臉的和氣相,遠遠見著侯夫人就迎上來,一臉的喜氣,“早就盼著夫人能來,如今可總算是讓我給盼來了。”
侯夫人也露出了笑臉,親暱的道,“我也早就想來了,可家裡的事情太多,一直不得空,要不是你得了金孫,我可還出不來呢!”
“那我這個孫子可真是金貴。”廖氏打趣道,“多少人盼著他來,昨兒個宮裡還傳了旨,說是昇平公主回京省親,今兒個也要湊湊熱鬧。”
侯夫人倒是波瀾不驚,只笑道,“既然這麼金貴,你還不快抱出來讓我瞧瞧。”
廖氏扶著侯夫人的手進到待客用的花廳,笑道,“我也想著,可這個小祖宗太能睡,我讓乳孃去瞧了幾回,都還睡著,偏偏他被吵醒了又要哭鬧,可是掃人的興,我們先玩我們的,待他醒了,再抱來讓你瞧。”
說著又打量起五娘,“這可是你家新媳?真是副好性子,不卑不亢,又靜的很,你可算是享福了。”
侯夫人牽過五孃的手拍了拍,道,“誰說不是呢?我可就等著卸擔子過清閒日子了。”
廖氏也感嘆的長嘆口氣,道,“你勞累了這麼多年,也總算是等到了,待你真得了空,我可要好好帶著你走一走,說起來上次在勇毅侯府做客時還說起你,當年我們這些姐妹,可就你還勞心又勞力,只盼著你能什麼時候同小時候一樣,約了這家去那家。”
侯夫人笑道,“可不是快了?也就是這兩年的事。”說著打發五娘,“今兒是喜宴,你母親同你嫂嫂也是要來的,你也別悶著,過去說說話,待開宴時再回來也不遲。”
五娘忙謝過,同廖氏也見了禮,才帶了幾個丫頭出了花廳。
五娘問了太平侯府的丫頭,知道大太太帶著六娘也到了,只是大太太身子虛,便在一處偏廳歇著,五娘知會了侯夫人,便帶著丫頭去看大太太。
五娘到時大太太正在小睡,五娘沒有打擾,只悄悄叫了六娘出來說話。
六娘比五娘小一歲,說起來今年也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不知怎麼?五娘突然想起那日在小書房大老爺反常的舉動,又聯想侯夫人的欲言又止以及今日廖氏的話,五娘像是撥開了迷霧,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
五娘拉著六娘在亭子裡坐下,細細打量了兩眼,才笑著說話,“小時候只記得三姐樣貌是好的,如今一瞧,六妹妹也是極出挑,若是再過些時日長開些,怕是連三姐都要蓋過去了。”
六娘今日穿了一身嫩黃掐腰夏裳,頭上並未像五娘戴了整套頭面,只簪了支顏色素雅的蓮花頭步搖,又在髻邊堆了幾朵金菱花,越發顯得膚色如玉,眉目如畫。
六娘淺淺一笑,道,“還是拖的五姐的福,不然哪裡有這樣好的衣裳穿,若是沒有五姐,怕是今天的喜宴,也是來不了的。”
薛府的女兒皆已出嫁,如今只剩六娘一人,大太太素來不喜已逝的五姨娘,對六娘更是沒有過好臉色,若非有睿大奶奶暗中照應,只怕六孃的日子更是難過,就是今日的喜宴,大太太都有千百種理由不帶六娘來,只是大太太身子已非當年,又有大老爺從中插手,五娘心念急轉,卻也不說破,只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倒累的六妹這樣掛懷,也不知今兒個二姐三姐來不來?若是能來,纔算是熱鬧了。”
六娘道,“有五姐在這裡,二姐三姐當然是來的。”
五娘自然聽懂了六孃的話音,隨口應付了幾句,使了個眼色讓一衆丫頭退下,才淺笑道,“今兒個聽太平侯夫人說,昇平公主前些日子回京省親,今日也要來湊湊熱鬧,說起來當今也就昇平公主最得帝心,就是太子殿下也多有親近,素日只聽說,也不知昇平公主是個什麼模樣。”
六娘一怔,感激的看了五娘一眼,接話道,“今日可不是圓了五姐的念想?”
五娘笑起來,“誰說不是呢?只怕不知有多少人惦記著今日,盼著能入公主的眼。”說著一轉口風,“一會兒五妹得了空,可莫要忘記來找我坐坐。”
待六娘應下了,才起身回了小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