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心計
五娘第二日照常卯正起身,只是前一晚累的狠了,兩人同睡一張牀倒沒有覺得什麼,如今一回過神不由全身僵硬,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夫婿早已令爲他人,這才輕鬆一口氣,悄悄的將侯景福攬著自己的手臂撥到一邊,偷眼看身旁的人仍是閉目酣睡沒有動靜,這才忍著全身的痠痛,手腳麻利的爬下牀。
娘一邊拾起被揉的皺巴巴的中衣裹在身上,一邊輕聲叫來了在門外候著的錦繡,錦繡早已讓丫頭婆子從角門出入給五娘備好了熱水,錦繡扶著五娘進到淨房梳洗,繞是有了心裡準備,可看到肩頭胸前一片青紫咬痕仍是忍不住紅了臉,努力裝出一副正經樣子替五娘擦了身穿好衣裳。
今日是給府里長輩請安的日子,五娘自是一番盛裝打扮,海棠紅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 ,胭脂色百褶曳地羅裙,梳了高髻,帶了整套的金鑲紅寶石頭面,又細細描了眉上了妝,便連五娘這隻堪清秀的容貌,也硬是多出幾分嬌媚來。
五娘伸手撫了撫發上的鳳口銜珠步搖,才轉頭去看已穿好衣,正坐在臨窗梨花木椅上等著自己的侯景福。
侯景福今日也是一身天青藍的新衣,雖然臉上仍是未有多少笑容,但這鮮亮的顏色,也讓眉目多了幾分柔和。
侯景福看到五娘看過去,眼底一閃,露出一個淺淺笑容。
兩人收拾妥當,便並肩向老太君的福安居行去。
侯景福有意無意放緩了步子,淡淡道,“祖母一向是卯正二刻起身,辰初一刻用飯,多半家裡的都會在辰時過去請安,祖母喜靜,早些年搬去了幽靜的福安居住,這些年也沒再搬出來,我們住的謹德堂又是在東偏西,離福安居最是遠,這些年祖母雖然對晨昏定省並沒有多少要求,但母親和幾個嬸嬸並未落下過,父親又是極嚴厲的一個人,對這些祖宗的規矩一向很是看重。”侯景福說完,特意看了五娘一眼。
五娘心知侯景福是在提點自己,便輕輕點了頭,侯景福又道,“府裡二嬸是最爽快的人,別人做什麼都要幫扯一把,也時常喜歡拉府裡幾個嬸嬸弟妹說話,就是誰院裡少了丫頭使喚,都要親自挑一番送幾個過去。”侯景福面上浮出一抹譏諷,一瞬又隱了下去,“三嬸倒是還留著幾分天真性子,祖母最是喜歡,你平日沒事的時候,可以和三嬸多走動走動。”
五娘一一仔細聽了記下,便連侯景福說話時的表情也特地留意了,心裡暗暗揣摩了一番。
侯景福說二房太太的時候,表情多有隱忍和不屑,面上說的好聽,可要仔細了想,這二房太太也是大有問題,別人做什麼都要幫扯一把,豈不是在說管著自己院子的,還要盯著別人院子的,深宅大院雖然兄弟妯娌同住一宅,可多半是自家理自家事,最是忌諱有別人插手,侯景福這樣說,是不是暗示二太太緊盯著大房?至於安什麼心思,只看侯夫人如今掌家就知道了。
而侯景福說的二太太喜歡拉著其他太太奶奶說話,就更好理解,還有什麼試探套話比這個還要方便?至於最後一條,五娘不禁也露出不屑,這個二太太也太直接了點,往其他院子送丫頭,深怕別人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想透了這一點,五娘不由有些頭疼,果然豪門大族沒一個簡單的,薛家已經夠麻煩了,侯家簡直更勝一籌。
二人進了福安堂的小花廳,裡面已是站了不少人,侯府老太君正端坐在羅漢牀與幾個媳婦孫媳說話,見到兩人進來忙露出一臉笑容,親和的衝五娘招了招手。
五娘乖巧的走過去,老太君狠瞪了一眼侯景福才握著五孃的手說話,“好孫媳,若是這個混小子以後欺負你了,你可要來跟祖母告狀,祖母替你狠狠教訓她出去。”
五娘下意識的看了侯景福一眼,見他露出無奈的神情抿嘴一笑,半晌才紅著臉低下頭去,一旁一個穿著呢金撒花褙子眉目和氣的婦人笑著道,“瞧娘說的,福哥兒好不容易娶進了媳婦,疼都來不及,哪捨得欺負。”
婦人特意著重了好不容易幾個字,老太君聽的眼睛一瞇,也和氣的笑起來,“你這個潑猴,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樣不著調。”說著一拍五孃的手,笑道,“你甭理你二嬸,她就是這個脾氣,若是給你氣受了,你就來找我,看我不收拾她。”
五娘這才知道方纔說話的是二太太,五娘看過去,見二太太著實長了一副和順相貌,笑起來溫婉賢良偏生又加了幾分爽朗,若不是聽侯景福說,五娘還真不相信二太太是那樣一種人。
只是心裡有了戒備,五娘現在看二太太,也能看出三分不妥來,五娘打量了二太太一眼,便轉開眼低下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二太太又扯著老太君的手不依道,“娘偏心,有了孫媳婦就忘了兒媳婦。”
“你這潑猴,真是鬧人。”
幾人說笑了一番,五娘才與侯景福敬了茶,正式拜見了一衆長輩。
因五娘是新入侯府,又是嫡長孫媳,福安堂一衆人直說了好些時間,才三三兩兩散去。
五娘離著兩步跟在侯景福身後,手指摸著腕上新得的玉鐲子怔怔出神,沒想到侯景福走著忽然停下步子,五娘躲閃不及,一下撞入侯景福懷中。
五娘退後一步揉著撞得痠疼的鼻子,挑眉示意不滿。
侯景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纔開口道,“我平日裡忙,府裡的事多有幫襯不上,我自己也知道府裡的事有多麻煩,但還是隻能託付你了,其他的我可以不理會,只是唯有一點,謹德堂要守好了。”
五娘聽侯景福說的認真,便也嚴肅的點了點頭,侯景福又看了五娘一眼,微微沉默了片刻,才轉身繼續走
回到謹德堂,侯景福就被外院小廝叫走了,說是幾個同僚戰友在聚八仙擺了桌子,要一醉方休,五娘忙小聲交代了侯景福貼身的小廝幾句,又吩咐小廚房備上醒酒茶,便去了謹德堂的偏廳,讓錦繡叫來了所有謹德堂德的下人。
謹德堂是一個三進的院子,所用下人自然不少,加上五娘帶來的,光一等丫頭就八個,更枉論那些專廝跑腿打雜的粗使下人。
五娘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上,已提了等的錦柳錦枚站在兩旁,錦香負責按五孃的意思分批叫人進屋裡問話,而錦繡研磨好了紙筆,五娘問一句,便下筆如飛的全記在了一早就備好的冊子上。
五娘這一套還是跟睿大奶奶學的,睿大奶奶常掛在嘴邊一句,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五娘問完了幾個管事的媽媽,便讓錦香叫來了在侯景福身邊伺候的四個一等丫頭。
五娘一眼掃過去,心裡便有了幾分底。
四個丫頭雖然樣貌各有不同,但卻有一個共同點,便是都極其普通,並且舉止得當,恭敬有加,一見了五娘就跪倒行大禮,五娘沒有說起,幾人仍是跪的穩穩當當,沒有不滿,也沒有拿一等丫頭的喬。
五娘又吃了幾口茶,才緩緩開口讓人起來。
五娘隨意看向一個丫頭,開口問,“叫什麼名字?”
那丫頭低垂著眉眼,口齒伶俐的答,“奴婢春巧。”
五娘點點頭,又問了諸如何時進府,現在專廝什麼活計等問題,見那丫頭應對得體,且不急不躁,便滿意的點點頭,又問了其他幾個丫頭,見都是如此這般,心下更是大爲滿意,讓錦枚賞了荷包,纔打發了人下去。
五娘問了一上午,錦繡也寫了厚厚一冊,五娘隨手翻看了一遍,便讓錦繡放進檀木櫃子鎖好。
用了飯又小憩了會兒,才讓錦繡去了院中西南角喚了三個通房姨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