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五娘正跟錦繡說錦繡家裡的事,聽青枚說姚媽媽來了,忙出去迎接。
姚媽媽一臉的笑容,也不進屋裡坐,只站在院子裡說話,“大太太說讓姑娘過去一趟?!?
五娘一怔,特意去看姚媽媽臉色,看了幾眼瞧不出什麼,也不敢多看,只笑道,“那媽媽稍等片刻,我進去換個衣服就隨媽媽去?!?
姚媽媽笑著點點頭,五娘衝錦繡使了個眼色,便進到裡間換衣裳。
青枚拿出鳳仙粉銀繡祥雲杏紅淡黃兩色滾邊褙子替五娘換上,又拿了件白底綠萼梅披風仔細的繫好,才扶著五娘出了屋子。
姚媽媽一見立時迎上來,五娘見了禮,不好意思的笑道,“勞媽媽久候了?!?
姚媽媽一臉的親切,“哪裡的話,姑娘這樣的有福氣,能讓老奴等候也是老奴的福分?!?
五娘目光閃了一閃,卻也不多問,乘姚媽媽轉身往前走之際,錦繡湊進了五娘,低聲道,“大太太剛從大娘子院子出來,心情不大好,一連罰了兩個大丫頭。”
五娘皺眉,微微點頭表示知曉,便快走兩步追上了姚媽媽。
五娘進到大太太屋子裡一眼就瞧見了錦好紅腫的額頭,面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警醒了幾分,脫了披風隨手遞給錦好,便去了裡間。
天青色的幔帳放下來了,裡面人影綽綽像是大太太在小睡,五娘不敢打擾,便坐在一旁的錦仉上。
大太太卻是沒有睡著,正透著幔帳仔細的打量五娘。
模樣瞧著是個恭順的,容長的瓜子臉,細長的柳眉,眼睛不大不小,卻是有種晶瑩剔透的目光,微微一笑,眼睛彎上一彎,總是忍不住讓人想親近,雖說年紀還小,但卻知書達理,沉穩有度,最難得,是沒有侍寵而嬌,想到這些,不禁又想起大娘子來,同樣是自個兒生的女兒,卻是這樣的天差地別。
大太太輕輕一嘆,坐起身來,“可是五兒來了?”
五娘聽到大太太的聲音,忙起身掀起幔帳扶起大太太,又拿了引枕放在大太太身後,才坐在牀邊說話,“母親累了一天,怎麼不多睡會兒?”
大太太笑看了五娘一眼,道,“幸好我睡的不沉,不然豈不是要你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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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依舊笑,“那有什麼!女兒這麼些年苦藥湯子都喝過來了,還怕等這一會兒時間?”
大太太一聽,不禁想起這幾年每次去看五娘時的情景來,蒼白的臉色,微微動一動便要喘不上氣來,老爺老夫人不知請了多少名醫,用了多少珍貴藥材,才慢慢養好了,如今能這樣和女兒說話,說起來還是沾了老太太的光,畢竟那個太醫,還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請來的,可越是如此,大太太越是不放心,畢竟女兒自己沒有看著長大,這秉性如何,卻也不清楚,不過如今好了,老太太大老爺不在,正好讓她有理由整頓府裡,那些子庶女姨娘,也總算心裡都有個數,自己的這個女兒,看了這麼些日子,也算是放心了。
想到這裡,大太太拉了五孃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人都說福氣在大難後頭,你如今這一病好,可不是福氣的開始?”
五娘笑笑,也不說話,大太太又說了幾句,才說到正題上,“如今你祖母和父親不在,你大姐又病了,府裡連幫我拿個主意的人都沒有,不過現在好了,有你在身邊,纔算是讓我鬆了口氣?!?
不等五娘說話,大太太就道,“忠勇侯你可還記得?”見五娘搖搖頭,大太太便笑了,“這也不怪你,那時候你小又養在府裡最清淨的院子裡,老太太又吩咐什麼事都不許你知曉,也難怪你沒聽過。”
說著理了理五孃的鬢角,接道,“說起那忠勇侯也是京城有名的勳貴之家,祖籍安陽,與你父親倒是同出一脈,年輕的時候又曾在宋大將軍麾下一同任職,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被朝廷調回京後,也一向親近,你父親那時候還說,要將府裡的丫頭嫁過去一個,可是這人心吶,就是變得快,三年前你父親牽扯到一樁事裡,那忠勇侯不知聽了什麼風聲,竟從此疏遠你父親,更是給兩個嫡子匆匆定了親,生怕你父親真會將女兒嫁過去?!?
說到這裡大太太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才繼續說下去,“不過說來好笑,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看不過去忠勇侯府這小人行徑,兩個嫡子兒媳,一個沒過門就得急病去了,另一個又是在生子的時候難產血崩,連月子也沒過去就沒了,恰巧你父親那時立了大功,不僅被皇上褒獎,更是進了吏部供職,這兩年過去,跟腳越站越穩,而觀那忠勇侯,事情辦砸了一樁又一樁,若不是族裡有個女兒在宮裡做妃子,早不知被貶到哪裡去了?!?
“如今看你父親好,便又想起早年說的結親家之事,母親今兒個出府去,可不就是去的他家?”
五娘睜大了眼睛,嘴張了幾張,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好半天才漲紅了一張臉,問道,“難道忠勇侯府這次請母親去,就是想要結親不成?”到底是女兒家,五娘一說完這結親兩個字,就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大太太看了不禁失笑,卻又出言寬慰,“這就咱們母女兩說說,又沒有外人,又是關係到你姐姐們的大事,可莫要如此羞怯,快給母親出出主意纔是正緊?!?
五娘聽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擡起頭,大太太觀五娘臉色恢復正常,便道,“今兒個請我過府,雖是沒有明說,但卻沒少說她家的那兩個嫡子如何如何,生怕我聽不出來她話裡的意思,可我們老爺是什麼人,那也是有爵位在身的,怎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五娘聽了,忍不住道,“那母親的意思是?”
大太太冷哼一聲,“想要娶我的女兒,哪裡就有這樣的容易?!?
五娘聽大太太這樣說,便鬆了一口氣,“忠勇侯這樣的人家,能做出這種事,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去處,母親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了?!?
大太太道,“話雖這樣說,可你幾個姐姐都到了年紀,都說嫁女嫁低,可真要我送她們去中等人家受苦,我又捨不得,這忠勇侯府雖說不算個好去處,可到底是豪門大族,又是正室的名頭,日後嫁過去有這樣的孃家幫襯著,過得也定是不差?!?
五娘不禁一愣,大太太看了五娘一眼,才道,“只是那忠勇侯的兩個嫡子如何,我終究是沒見過,生怕不是什麼好秉性,你姐姐嫁過去會受苦,這纔沒有應下來,等日後弄清楚了爲人,再從長計議不遲?!?
五娘一聽,不禁急了起來,“母親難道是要大姐姐嫁過去?”
大太太斜睨了五娘一眼,笑道,“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讓你大姐姐去做人家的繼室,雖說那正室沒過門,可到底是換了庚貼定了日子的,更何況這正室沒得這樣蹊蹺,指不定是不是那嫡子命硬這才克沒了,你大姐好歹是你父親的嫡長女,要嫁自是要嫁更好的?!?
五娘聽大太太這樣說,整個人才放鬆下來,大太太看在眼裡,心下甚是滿意,到底是親姐妹,一遇到這種事,怎麼都是要維護的,想到這裡,大太太態度越發慈愛,“依你看,要將你哪個姐姐嫁過去好?”
五娘認真的想了想,道,“二姐姐論年齡倒是合適,只是二姐姐性子太過誠實,這忠勇侯府這樣的狡詐,二姐姐一定會吃虧的,三姐姐又沒什麼心眼子,只怕也應付不來,四姐姐又年紀小了點。”說著五娘又皺起了眉,半晌臉一紅,不好意思道,“女兒蠢笨,也不知哪個姐姐更好些?!?
大太太看著五孃的模樣不禁笑起來,好半天才道,“你年紀這樣小,能想到這般,也是不容易了?!闭f著心思一動,想起五娘只說四娘小並沒有說起秉性,便問道,“你覺得你四姐姐如何?”
五娘眨了眨眼睛,道,“四姐姐一向安靜,也不愛與幾個姐妹來往,倒是沒什麼接觸?!?
大太太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這事我跟你說起,你便多跟幾個姐妹親近親近,你們年紀相仿,也好說話,到時候她們如何,我還要聽你的建議,你姐姐已經及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嫁出去,這府裡的事,我還指著你給我幫忙,你也不能不知曉,一會兒我就將幾個管事的引見給你,也算是提早教教如何管理府內的事,到時候嫁了出去,纔不至於被人用手段欺瞞。”
五娘聽了大太太的話,心裡跳個不停,面上卻是紅霞滿布,拉著大太太的手臂不依。
大太太面上笑著,心下卻是嘆氣,到底年齡小了點,還是經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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