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侯府垂花門,侯三小姐早就等在一旁,看到五娘立即迎了上來,一臉的嗲怒,“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真是叫我好等。”
五娘看了姚媽媽一眼,笑道,“怎麼會?三小姐請我,我哪敢不來。”
侯三小姐攙著五孃的手又笑著打趣了兩句,才問起三娘,“三娘子今兒個怎麼沒來?”
五娘面色不變,笑著道,“原也是要來的,只是不知怎麼今日一早起了燒,實在起不來牀,這纔沒有與我同來,還讓我帶她向你告一聲罪。”
侯三小姐頗有些失望,問了幾句三孃的身體,便帶著五娘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侯三小姐讓人擺出了棋盤,又拿了好些糕點上來,便遣了所有下人下去,五娘也想遣了姚媽媽下去,但終究是大太太的人,正思量間,就聽侯三小姐道,“你也讓媽媽們下去歇著,我們下棋,最是要清淨,身邊留這麼多人做什麼!”
五娘無法,看了姚媽媽一眼,姚媽媽會意,同帶來的幾個婆子一起,退出了屋子。
侯三小姐從紅木棋筒中捻了一顆黑子把玩,待五娘落了子,才緩緩放入棋盤中,淡淡道,“三娘子病的可嚴重?我們家裡有個常用的御醫,對風寒一癥很是拿手,不如一會兒你領了回去,給三娘子瞧瞧?”
五娘專心致志的看著棋盤,隨口道,“不過是些小毛病,府裡的郎中倒也能醫治,不過是母親憂心,這才讓三姐在府裡休養。”
侯三小姐聽了,似笑非笑,“你母親倒是心善,一個庶女,也能這樣看重。”
五娘笑道,“說也奇怪,府裡那麼多女兒,母親就單單喜歡三姐,前兩日又賞了好些衣裳首飾,便連我都沒有份呢。”
侯三小姐目光閃了幾閃,道,“這倒是趣事兒,看來你三姐果然性子不錯,不然怎麼能比你這個嫡女還要得你母親喜歡?”
五娘笑道,“三姐性子本就是極好的,不然怎麼連你都喜歡上了?三番兩次的問,每次寫信,倒問她比我都多。”
侯三小姐看著五娘佯怒的臉,立即笑起來,“瞧你,還吃起酸來了。”說著拿手煽著風,高聲喚了屋外的丫頭,“玲瓏,快將窗子打開,好大一股醋味,真是酸死人了。”
五娘看侯三小姐打趣自己,臉上一紅,追著侯三小姐打鬧,將好好的一盤棋,攪的亂七八糟。
兩人重新在軟踏上坐下,五娘正收拾著棋子,侯三小姐突然道,“我二哥有套用暖玉做的棋子,平日摸也不肯讓我摸,正好你今日來了,我也藉藉你的光,我要用來招待客人,這下他總算不能拒了吧?”
說著得意洋洋的叫來貼身的丫頭,吩咐了幾句。
五娘看著那丫頭出了暖閣,笑道,“你倒鬼主意多,幸好我沒有什麼東西讓你惦記,不然可安生不了,誰知你哪天又想出什麼主意,誆了我的東西去。”
侯三小姐看著五娘,笑瞇瞇的道,“誰說沒有?我可惦記著你三姐呢,玉一樣的人,看著就讓人喜歡。”
五娘啼笑皆非,“這我可做不了主,得你親自問我母親去。”
兩人正說著話,就有丫頭進了暖閣,手裡正捧著一套棋具。
侯三小姐讓人在小幾上擺好了,才問,“我二哥可有說什麼?”
丫頭恭敬的道,“二少爺只說小姐喜歡,這套棋具送給小姐了。”
侯三小姐一臉意外,“這倒是奇怪了,平日裡這套東西他寶貝的跟什麼似的,我摸他都不肯,怎麼就送給了我?”
丫頭似是早知道侯三小姐會有此一問,忍著笑道,“二少爺說了,早知會有這一日,便讓人又做了一套出來,這用舊的,既然小姐喜歡,就留著吧。”
五娘一聽,也笑起來,侯三小姐倒是習以爲常,笑道,“我早知他會這樣,我這個二哥,就是主意多,平日裡總不肯吃虧,誰要是惦記他什麼東西,可討不了好。”說著擺擺手讓丫頭下去,才惋惜的道,“說起來,我二哥真是個命苦的人,性子好模樣也好,又是侯府嫡子,當年說親的時候,可愁煞了我娘,千挑萬選,好不容易選了一門親,誰知才兩年,就去了,我娘想再給他挑個續絃,可我二哥總也不肯,說等年哥兒再大些。”說著嘆氣一聲,“可如今年哥兒也有兩歲了,他卻也不願提續絃這回事,雖然嘴裡不說,可誰又不明白,怕隨便找個,委屈了年哥兒。”
五娘靜靜聽著,卻沒有搭話的意思,侯三小姐說了幾句,就說到了別的玩樂上。
用了午飯,五娘又去見了侯夫人和老太君,便回了府裡。
姚媽媽陪同著五娘回到院子,這纔回了大太太院子聽差。
五娘進到暖閣坐下,茶還沒有吃上一盞,錦繡就進來道,“錦福來了,就在院子裡,說有事找姑娘。”
五娘心底一驚,讓錦繡請了錦福進來,錦福一進到暖閣就跪了下來,哭道,“求五娘子救我家姑娘。”
五娘忙讓錦繡扶了錦福起來,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錦福哽咽的說明了原委,五娘聽完,哪裡還坐的住,讓錦繡取了斗篷穿上,去了三孃的院子。
三娘正坐在暖閣裡出神,五娘來了,纔回過神來,強笑著道,“你回來了?”
五娘打發了丫頭下去,在三娘身邊坐下,問道,“母親怎麼說?”
三娘垂下眼瞼,淡淡道,“母親什麼也沒有說。”
五娘心裡一沉,攛緊了手裡的帕子。
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樣,誑了三娘去遊園子,安排與那惡人見面,用三孃的美貌,打消惡人娶大娘子的念頭。
只是事情尚未定音,總能扭轉局面。
五娘拍拍三孃的手,勸慰了幾句,便回了院子。
五娘換了衣裳,取了首飾,將頭髮挽成單螺,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固定,進到暖閣坐下,問錦繡,“四姨娘家一般什麼日子進府裡?”
錦繡燃了些安神香,又將碳盆的火撥旺了些,道,“這倒是沒準,只是今年雨水少,地裡收成不多,四姨娘家每個月初頭總會來一次,具體是哪日,這就說不上了。”
五娘想了想,吩咐錦繡,“青枚一向與府裡的小丫頭關係好,你讓她盯著些,若是進了府,就去跟三姐說一聲,到底是跟三姐連著血親,三姐避著不見,總歸不好。”
錦繡應了聲,五娘又讓錦繡拿了五兩銀子送過去,才淨了手,開始做針線。
過了兩日,三娘精神好了些,便又來五娘屋子說話。
五娘正做著針線,看到三娘來,忙讓小丫頭請進了屋,三娘見不是五娘慣用的錦繡和青枚,便順口問道,“怎麼沒見錦繡?莫不是偷懶躲清閒去了?”
五娘陪著三娘坐在軟踏上,笑道,“是針線房的湖青,聽說被家人贖了出去,我見屋裡沒什麼事,便讓兩個丫頭道喜去了,總歸是一個府裡的,平日也說過些話。”
三娘臉上帶了些笑意,道,“果真是件喜事,在府裡做奴才,總歸不如自由身,湖青這一出去,可是有好日子過了。”
五娘道,“可不是?一下子能拿出這麼多錢來替湖青贖身,怕是家裡積了不少銀錢。”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幾句,就見錦繡和青枚一臉笑意的進到屋裡,五娘看著兩人,道,“道過喜了?”
錦繡笑著點點頭,五娘打趣,“可是羨慕了?”
錦繡撇撇嘴,道,“奴婢纔不羨慕,姑娘猜,湖青家裡怎麼替她贖的身?”
五娘哪裡猜的出來,就搖搖頭,錦繡才道,“是湖青哥哥給她娶了個好嫂子,奴婢聽說,湖青哥哥娶的可是個貌醜又擅妒的悍婦,拖到二十餘歲,都無人肯娶,後來那家人看上湖青哥哥,原先也是不肯的,後來得知有大批陪嫁,才願意了。”
“奴婢還聽說,湖青哥哥娶了那悍婦沒過幾日就在外面養了個小的,家裡正鬧得不可開交,湖青哥哥沒了辦法,纔想起來贖了湖青回去,好出出主意。”
五娘懶得聽這些,便讓兩人下去,轉頭看見三娘一臉若有所思,不禁揚起嘴角,問道,“四姨娘家,你可曾去見過?”
三娘怔了一下,才道,“怕會惹得母親不喜,便一直沒有見過。”
五娘笑著端起杯子吃茶,“總歸是姨娘的家人,三姐一直避而不見,恐會讓人誤會,更何況,母親這時候哪裡會管這些小事。”
三娘看著五娘,似有所悟,半晌才笑起來,“五妹說的是,待改日有機會,自是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