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媽媽帶著丫頭進到二孃院子裡,錦言正站在廊下修剪花草,看到姚媽媽,忙上來請安,“媽媽怎麼來了?”
姚媽媽看了錦言一眼,笑道,“姑娘怎麼自個兒修剪花草,只管叫了花房的下人來就是。”
錦言看了看姚媽媽的臉色,纔回話道,“二娘子一向喜歡清淨,平日裡做女紅的時候都不讓丫頭伺候,奴婢閒來無事,這才擺弄擺弄,修剪的不好,還望媽媽不要笑話纔是。”
“哪能呢!”姚媽媽依舊一副溫和笑臉,“姑娘這樣心靈手巧,便是大太太都是喜歡的,以後定也是個有福氣的。”
錦言眼皮微微一跳,深覺姚媽媽是話含深意,只是還來不及多想,姚媽媽就問道,“二娘子可在?”
“在的。”錦言一邊引著姚媽媽進屋,一邊回話,“六娘子就在屋子裡。”
姚媽媽進去,二娘子正坐在軟塌上做女紅,看到姚媽媽萬分驚訝,忙站起身侷促的問道,“可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姚媽媽上下打量了二娘子一圈,方纔開口笑,“哪有什麼事,不過是太太吩咐老奴給姑娘送些衣裳和頭面來。”說著讓丫頭捧了衣裳和紅漆鑲貝的匣子來。
二娘子一見更是緊張。雖說這些年大太太從未苛待過自己,可到底隔了一層,疏遠冷淡是有的,平日裡的吃食衣飾也都是按府裡的慣例,何曾有過這樣的關照。
二娘子雖說心思沒有六娘子那樣靈敏,但也瞧出了這裡面的不同來。
二娘子愣了一番才讓錦言和青織接了下來,親自引了姚媽媽坐下,又讓丫頭上了平日裡捨不得用的花茶,這纔開口說話,“勞姚媽媽親自來一趟,真是辛苦,媽媽一會兒可是要去五妹妹那裡?”
姚媽媽目光一閃,想起大太太的囑咐,也就沒有特意隱瞞,“大娘子和五娘子的衣裳女紅師傅們還在做,這頭面首飾也還沒有出來,二娘子的這一份是大太太親自吩咐的,說是過兩日出府做客的時候用。”
出府做客?二娘子心下一驚,卻是懼著大太太的手段不敢再問,只是心不在焉的閒話了些家常,姚媽媽也沒有不耐煩,直說了好一會兒才請辭出去,走到門口卻又轉過身來,道了一句,“這兩日姑娘要早些睡,好好養養這精氣神,出府去可莫要失了禮數。”
二娘子更是驚訝,去什麼樣的人家做客?竟要身爲侯爺夫人的大太太這樣重視,只是既然重視,又爲何帶了自個兒這個庶女去呢?
二娘子心下疑惑,忙讓青織出去看看姚媽媽又往哪裡去了,自個兒卻是憂心忡忡的回到暖閣裡。
錦言正在收拾姚媽媽送來的物什,見到二娘子忙捧過來讓二娘子看,“姑娘,你看看這些,可真是精緻漂亮,大娘子那裡都未曾見過呢!這次大太太對姑娘這樣眷顧,定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落在了姑娘的頭上。”
二娘子伸手翻了翻那些衣裳,可不是精緻的緊,便是五娘那裡都未必有這樣好的衣裳。
二娘子這樣想,心下更是慌亂的沒了章法,若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便是輪也輪不到自個兒的頭上來,不說上面有一個嫡出的大娘子,便是下面比自己只小了三個月的三娘都要好的多,樣貌好,性子好,又一向和嫡出的五娘子親近,哪裡會讓大太太想起自己來,除非是什麼讓大太太不願舍了自個兒的女兒,這纔將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
只是能讓大太太將心思落在她身上的事,哪裡會是什麼好事。
青織從外面進來悄悄的說,“奴婢瞧著姚媽媽像是往四娘子的院子去了。”
四娘子?竟跳過了三娘子去找四娘子?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二娘子站起身焦急的來回走了兩步,忽的開口吩咐錦言,“你去將我的披風拿來,我去看看五妹妹。”
錦言忙去拿了披風替二娘子繫好,兩人出門往五孃的院子去了。
青枚打聽了消息回來,正在裡間悄聲說起,“奴婢去了大廚房問,今兒個大廚房未曾見過六娘子,倒是聽六娘子院子的玉秀嚼舌根,說是見了五姨娘去了六娘子院子。”
既然大廚房沒有做過這道點心,那便是大娘子院子做的了,畢竟這府裡有小廚房的,除了大太太,便只有嫡出的兩個小姐有,如今五姨娘又去找過六娘子,那一切更是順理成章,只是能讓六娘子去討好一向脾氣極差的大娘子,能是什麼樣重大的事呢?
五娘心裡想著,口裡卻是問,“可有人懷疑你?”
青枚道,“奴婢不過是問今兒個府裡可做了什麼糕點,那管事的便碎嘴說道了起來,還說怎麼老有人問她這個事兒,還特意說起沒有見過六娘子。”
五娘心思一動,看來是有人搶先一步問過了,只是會是誰呢?當時幾個姐妹都在場,三娘不會問,二孃也沒有這個心思,剩下的,便只有四娘了,沒想到,她也有了這種心思。
五娘又問了幾句,便讓青枚下去,一會兒錦繡卻是進來說,“二娘子來了。”
五娘一愣,自從有了六娘子的事,這二娘子一向喜歡悶在院子裡,不愛與人來往,怎麼如今卻是過來找自己?
五娘將二孃讓進暖閣裡,見二娘子臉色慘白神色緊張,不禁一驚,卻是不開口問,只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過了一會兒,大娘子果然忍不住了,猶豫了一番,開口問起,“五妹妹,姚媽媽可曾來過?”
五娘自是搖搖頭,二孃臉色一變,人也委頓下來,好半天才又開口,“五妹妹這次可要幫幫我纔好。”
五娘聽到二孃的話臉色大變,忙讓錦繡和錦言兩個丫頭出去守著,才問起,“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二孃搖搖頭,半晌才道,“也不是什麼難處,只是姚媽媽方纔送了好些名貴的衣裳和首飾到我這裡,說是母親特地給的,還說過兩日母親要帶我出府做客。”
五娘何等聰明,自是聽了個明白,忙問起,“那母親還賞給了誰?”
二孃垂下了腦袋,“丫頭說看見姚媽媽往四妹妹的院子去了!”
五娘一驚,竟是跳過了大娘子三娘子,更是將自個兒也排除了在外,莫非是?
五娘垂下眼簾,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起了對二孃的憐惜,又是一個被大太太當了棋子的人,能讓大太太這樣認真謹慎的,只有府裡小姐們的親事,可是不能讓嫡女嫁出去卻又要讓庶女們維繫的,定是對大太太有用卻又不能下太多賭注的親事,這樣的親事無非三種,要麼填房,要麼做妾室,更或者,是那種天生癡傻的也說不定。
若是填房倒也好,總也是個正室,生下的孩子還有可能繼承了家業,若是妾室或者嫁給癡傻的,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五娘經歷過那樣的苦,沒有誰比她更明白,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只是如今的她還沒有任何籌碼,改變不了二孃的命數不說,更不能輕易的冒這個險,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不能就爲了她功虧一簣,她還要隱藏,隱忍,方能成就心中所想。
二孃看五娘沒有表露任何態度,不禁急得熱淚漣漣,心中不甘卻也沒有任何法子,畢竟人家才幫了她一次,她還沒有還恩,便來求人第二次,只是她也沒有辦法,除了五娘,她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她。
二孃一咬牙,卻是跪了下來,“還請五妹妹幫幫我。”
五娘被二孃嚇了一跳,忙站起身欲扶二娘子起來,“二姐姐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二孃萬念俱灰,自是不肯起身,五娘拉了幾次,見她執意如此,不禁也起了火氣,“二姐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讓妹妹我與母親作對嗎?”
二孃被五娘話裡的嚴厲嚇得身上一抖,人也不由自主的擡頭向五娘看去。
但見五娘雖只有十一歲的年紀,此時卻是不怒自威,眉眼間甚至帶了些微戾氣,眼神銳利的讓人不敢直視。
二孃愣了半晌,方纔默默的直起身來,是啊,五娘是大太太的親生女兒,又是大太太最疼寵的,怎會爲了自個兒這個低賤的庶女與大太太作對,自個兒果然是夠蠢笨的,竟然送上門讓人家羞辱,只是這樣就認命嗎?二孃又心有不甘。
卻在這時,五娘低低道,“二姐姐倒也不用絕望,母親不過是帶二姐姐出府,未必就有什麼要緊事,畢竟還帶了四姐姐前往,說不定四姐姐更得母親的心,母親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二孃猛地擡起頭來,彷彿又看到了希望,對啊,還有四娘在,她不止比自個兒樣貌好還更性子乖巧……一切都是未知數。
二孃被五娘點撥了一下,立時又精神了起來,忙謝過五娘,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五娘卻是坐在軟塌上皺緊了眉頭,母親帶了二孃和四娘,到底是要往誰家去?這裡面到底又有什麼算計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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