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太太讓開了家宴,五娘讓丫頭拿出桃紅挑金繡滿菊的褙子換上,又搭了條嫩黃羅裙,見收拾妥當了,才往大太太的院裡去。
大太太正同大老爺說話,見到五娘來,忙讓五娘在大老爺跟前坐了,還特意將五娘下午來要棉布的事情說給大老爺聽。
大老爺聽了很是滿意,連連點頭,笑道,“女兒家會些針線纔是好的,那些子無用的書,看看就好,倒是字,萬萬不得丟下。”
五娘靦腆的回道,“字倒是一直都練,母親還特意找了幾個大家的字帖讓女兒學,只是女兒愚鈍,怕是寫的不好。”
大太太開口笑,“這個五丫頭,就是個謙虛的性子,什麼都怕做的不好,可偏偏樣樣都是好的,前幾日這丫頭孝順特意抄了孝經要給娘,娘不在,我就收著了,剛巧老爺有空,就給她看看,若是有哪裡不足,也好讓她改改。”說著便讓姚媽媽將上次五娘抄的孝經拿出來。
姚媽媽一愣,走到箱籠前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大太太罰大娘子,卻是五娘子代寫的那一篇?
姚媽媽忙又轉去小庫房拿了出來,回到屋子裡時卻是幾位小姐都到了,正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姚媽媽站在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卻是六娘眼尖,一眼看見了姚媽媽,忙道,“媽媽怎麼站在門口,還不快進來?”
大太太這才注意到,忍不住埋怨,“怎麼去拿一個東西,卻用了這許久的時間,是不是哪個丫頭沒放對地方?”
姚媽媽忙笑著進了屋,回道,“這倒不是,只是老奴老了這眼睛就花,好多孝經堆在一起,可不是才找到。”
大家聽姚媽媽這樣說,都笑起來,六娘還打趣,“媽媽哪裡老了,我瞧著可還年輕的緊,母親說可是?”
大太太聽到這話便轉頭看六娘,眼睛裡滿是慈愛,“誰說不是呢?”
衆人又說了幾句,姚媽媽纔將孝經遞給大老爺,六娘坐的遠,看了好幾眼纔看清了,笑道,“這不是上次大姐姐抄的那份孝經?姚媽媽怎麼拿了來,莫不是父親要親自教導?”
六娘話音一落,大太太臉色便僵了一下,大娘子狠厲的瞪了六娘一眼,六娘一怔,仍舊不明就裡,免不了一臉委屈。
大老爺看到屋裡這樣的情景,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大太太忙道,“前些日子元娘是想要抄一份孝經,誰知抄了一半便熬壞了身子,可這種盡孝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半途而廢的,只是若是字體不一又太過不好看,便又讓五娘抄了一份,總是親姐妹,想來佛祖面前也是不會怪罪的。”
大老爺經大太太這樣一番解釋,臉色便好看了許多,只是嘴裡仍道,“習字是最忌諱不能日久堅持,既然沒有寫完,那就接著寫,恰巧我這幾日有空,便教導你們幾個寫字,明日像是個好日子,那便等我下了朝,在書房等我。”說完就不再說話,只一頁一頁翻看手裡的孝經。
大太太見大老爺看的認真,便一眼盯在了六娘身上,六娘被嚇得一抖,不敢再亂說話。
大太太這才拍拍大娘子的手,給了個寬慰的笑。
五娘坐在大娘子對面,瞧見大娘子青白的面色,心裡忍不住冷笑,大娘子哪裡抄過什麼孝經,恰恰大老爺明天就要要,如此一來,若想在大老爺面前討好,便少不的要熬夜寫出來,只是這倉促趕出來的東西,哪裡能是好的,大老爺又是這樣一個要求嚴格的人,只怕就算大太太護著,這一頓訓斥,卻也跑不了的。
倒是六娘,五娘輕輕吹開浮在水面上的茶梗,討好大娘子卻弄巧成拙,實在不像她的作風,她前世能嫁的那樣好,這心機定是不淺的,怎麼如今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露出馬腳,莫非是後期有什麼人給她出謀劃策?只是府裡就這樣多的人,五姨娘被軟禁了,錦音又去的早,青溪是個沒主意的,其他的又是大娘子大太太的人,除了這些還能有誰?
大老爺看了幾頁孝經,便笑著放在了紅木的小幾上,看著五娘道,“五丫頭果然是好的,雖是身體不成,這性子卻是堅韌,能將字寫成這樣,必是下了苦工。”
五娘靦腆的笑笑,大老爺又問,“聽你母親說,你這女紅也是好的?”
五娘紅著臉不說話,大太太便道,“可不是?給我做完鞋子又做儒襖,就是不肯閒下來一會兒,這不?手裡活計剛做完便想著給你和元娘做鞋子了。” ωωω★тt kán★CΟ
大老爺點點頭,很是滿意,又誇讚了幾句,姚媽媽便進來說,“晚宴準備好了。”
大老爺剛起身,又有丫頭進來報,“大姨娘和五姨娘來了。”
大老爺不由驚訝,大太太卻問,“怎麼三姨娘沒有來?”
丫頭回道,“三姨娘遣了丫頭過來說在頌經祈福,輕易出不得屋子,便不來了。”
大太太點點頭,又吩咐,“那你讓廚房給三姨娘送幾個她一向喜歡的菜式去,一定要現在就去,免得一會兒府裡忙又忘記了。”
那丫頭福身下去辦事,大太太才道,“我想著老爺回來便吃個團圓飯,總要大家一起纔好,卻是忘了三姨娘是不出屋子的。”
大老爺道,“府裡那麼多事情要你照顧,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這樣已經很好了。”
大太太聽大老爺這樣說便眼睛一紅,大老爺不禁笑,“也不怕孩子笑話,如今一起吃飯,自是要高興纔好。”
大太太笑了笑,大老爺才率先出了屋子。
衆人往前走,大娘子整理衣裳故意落在後面,卻是悄悄的與六娘走到一起,暗地裡狠狠掐了六娘一下,六娘忍住疼,就聽大娘子在耳邊道,“吃完了飯,記得要來我屋子一趟,咱們姐妹,自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妹妹說可是?”
六娘要回頭說話,大娘子卻不等她開口,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家宴上衆人免不了要熱鬧一番,等家宴散了,丫頭端來了水,大太太親自蹲下/身爲大老爺洗腳,看到大老爺腳上起了好多水泡,不禁眼睛又紅起來,“老爺這次定是走了不少路吧,這腳上起了這樣多的水泡,一會兒我給老爺挑了。”
大老爺點點頭,待大太太拿布子給他擦乾了腳,才道,“那元娘是怎麼回事?你莫要以爲那樣說我便輕易信了,自己的丫頭,心裡總是有幾分瞭解。”
大太太面色一白,讓丫頭進來將水拿出去倒了,才坐在牀邊說話,“不過是我罰元娘抄寫孝經,她便去找五娘幫忙,這丫頭總是這樣的懶散,事事都找五娘,也不知以後嫁人會怎麼樣?”
大老爺看了大太太一眼,皺起眉,“五娘什麼身子,怎麼能由得她這樣折騰,府裡近年來費了多少功夫,才讓五孃的病癥好了七七八八,若是再有個什麼,你到哪裡找這樣好的女兒去,再說還有娘那邊,一向是最疼五孃的,若是讓娘知道了,只怕又要數落我的不是了。”
大太太急忙道,“老爺說的這些我也知曉,只是我要去罰元娘,五娘卻又攔著,還說若是罰了姐姐,她也要一併受罰,五娘這個身子,我哪裡捨得,便只得作罷。”
大老爺嘆氣一聲,道,“你能有五娘這個女兒,真是你的福氣,若不是這些年有五娘,指不定娘還要找什麼事來,只是元娘這個性子,你也不能不說,在家裡都這樣,若是嫁去了夫家,可要怎麼辦?元娘又是個嫡出的,少不的要嫁到勳貴家裡去,到時候在夫家打理不了這許多事,你後悔都要來不及。”
大太太點點頭,一臉的爲難,“老爺說的是,我再也不能慣著她,多找兩個教引嬤嬤,好好改改她的性子。”
大老爺這才舒解了皺著的眉頭,大太太又寬慰了幾句,便說起這兩日老夫人要回府裡的事,大老爺聽了,臉色也沒有什麼變化,道,“既然娘回來了,只怕是三弟妹的病不好了,娘一向偏愛三弟,回來定是要傷心一番,你正好這個時候表表孝心,再有五娘幫襯著,指不定娘會扭轉對你的看法,只是元娘那件事先不要跟娘說起,免得娘著急。”
“那元娘要怎麼辦?”
大老爺道,“總是有辦法的,再說那麼多旁系親戚,年齡合適的女兒多的是,到時候從族裡找一個,再多給他些錢財,總能讓他住了口。”
大太太這才放下心來,進了牀裡面躺下,心裡面還有些話想說,正要轉過身去,卻聽到大老爺平穩的呼吸聲響起,大太太怔了怔,不甘心的推了大老爺幾下,見他睡得沉,這才作罷,轉過身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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