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v章
五娘照常早起去請了安,就到正院的東次間見管事媽媽,處理一天的瑣事。
早上無非是些日常往來,油鹽採買,事情雖不多卻雜,只幾個時辰,五娘就覺得有些頭昏腦漲,好不容易和姚媽媽商量著打發完,就又進到暖閣去看大太太。
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大太太面色紅潤了許多,又有五娘在外處理瑣事,日子過得很是順心,就連對三娘態度也好上些許,雖是時不時的訓斥兩句,倒也不似以前,對三娘視若無睹。
五娘進到裡間,四娘正說著討喜話,直逗的大太太笑了好幾聲。
五娘隨手將遍繡紅梅的大氅遞給錦繡,笑著問,“四姐又說什麼讓母親這樣開心?”
三娘站起身給五娘讓了座,五娘笑著坐下,大太太看了眼三娘,才指著四娘道,“瞧你四姐這張嘴,最是會逗人開心,也不知學誰的腔調,一嘴的蜜糖。”
四娘提著調帶了些撒嬌,笑瞇瞇的道,“還不是跟母親學的,要不怎麼能是母親的女兒呢?”說著就看向五娘,“五妹妹說可是?”
四娘逗大太太開心,五娘自然不會這時候給衆人找不自在,聞言便也笑道,“誰說不是?”
四娘便順勢又說了幾句俏皮話,直鬧得大太太笑的合不攏嘴。
衆人笑鬧了一會兒,大太太便有些倦意,五娘行禮告退,回到院子剛換了身家常的衣服,端起茶杯還沒來得及吃口茶,姚媽媽就帶了蔡媽媽進了屋,五娘看了兩人的臉色,便打發了錦繡和青枚下去。
五娘讓兩人在椅子上坐了,才問,“出了什麼事?”
姚媽媽和蔡媽媽對視了一眼,纔開口道,“是外院的丁管事,又吃多了酒在院子裡說渾話,直說大太太給他配的是什麼人,不過一個下賤丫頭,自己想不開跳了井,卻是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來……”
姚媽媽話沒說完,五娘便眼睛一沉,茶杯隨手往桌子上一放,咚的一聲輕響,卻駭的姚媽媽急忙住了口。
五娘掃了一眼過去,才慢慢開口道,“那現下人在哪裡?”
姚媽媽道,“老奴已經讓人將他綁了關在柴房裡,這如何處置,姑娘看?”
五娘沉吟了片刻,才道,“雖說那丁管事著實渾了些,可到底是祖母跟前的老人,這如何處置,還要看祖母的意思,你先將他晾著,待我問過了祖母,再理會他。”
姚媽媽應了是,便帶了蔡媽媽退了出去。
五娘揚聲喚了錦繡進來伺候換了衣,卻是沒有去老夫人的千壽院,反而去了二孃住的院子。
二孃性子本就貞靜,如今又訂了親,除了日常晨昏定省,竟是一步也不肯出院子,要不是五娘和三娘時常過來看看,只怕府裡真就忘了這個人。
五娘進到暖閣,二孃正在做針線,見到五娘來很是意外,急忙起身央著五娘坐了,五娘和二孃算不上多親密,到底也有些情分在,聞言便也不客氣的在軟塌上坐了,纔將來意說給二孃聽。
錦言去的也有些日子了,只是大太太有了身孕,自然也就沒人提起這回事,若不是今兒個那丁管事又犯了渾,只怕五娘還真想不起這個人。
二孃難免的又哭了一鼻子,拿帕子壓了眼角,才紅著眼睛道,“若是跟五妹說我不在意,不要說五妹不相信,就連我也覺得這話是違心之言,那我也就索性推開天窗說亮話。”
說著略微緊張的看了五娘一眼,長出了一口氣,才緩緩道,“如今五妹當家,那丁管事對五妹來說料理不過是順手的事,我如今人微言輕,自然幫不上五妹什麼,可我現在已經是待嫁之身,五妹遲早也是要嫁人的,這一出了嫁,依靠孃家固然是一方面,可若是我們姐妹能夠互相幫襯,在夫家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五娘靜靜的聽完,不由看了二孃好幾眼,在五孃的印象中,二孃一直是一副謹慎小心話不多但的確沒多少心機的姑娘,要不是五孃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象二孃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看來六孃的那件事果然對二孃影響了許多,固然面上沒表現,可變化的確是實打實的。
五娘感慨了一番,便又尋思起二孃說的這幾句話。
不得不說,二孃的確是明白了五孃的意思,不管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猜到了,五娘本身的來意,的確就是在此,二孃雖然是庶出,身份上跟五娘天然差一截,可俗話說的好,嫡女好日子在出閣前,庶女好日子在出閣後,別的不說,光說二孃嫁的蔡家庶子,有功名在身,又以庶子的身份與蔡家嫡子親厚,在蔡家算不上多重要,可也是個說話有幾分分量的人,更何況蔡家嫡子曾是當今太子的伴讀,一人得到雞犬升天,二孃未來的夫婿光是靠著嫡子,未來的路也不會太難走。
而觀五娘,在外除了一個良善的好名聲,還伴著一個身子骨嬌弱的致命傷,試問,有誰家嫡子敢娶這樣一個正妻?光憑這一點,五娘未來的婚事,還很是難說,雖然現在忠勇侯府有心跟府裡聯姻,可很少會有姐妹同嫁到一家裡去,三娘看似現在很有風險,可五娘相信,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在前,就算是大太太再不願意,也會將三娘嫁過去。
這樣一來,有了二孃再加上忠勇侯府嫡子正妻的身份,以後五娘在府裡說的話,就有了支持的聲音,一個人孤軍奮戰,總是比較難。
五娘斟酌了一番,也開口道,“二姐說的在理,只是我如今只是替母親管家,那丁管事又是祖母跟前的人,我也不能輕易就打發了,不止不孝,還會寒了下人的心,妹妹自問無甚把握,只能盡力一試,若是不成,還望二姐不要怨我。”
輕易做到的事,別人自然也不會太在意。
五娘有意爲難,二孃果然道,“只要妹妹願意一試,姐姐就感激了,哪裡還能怨你,就算妹妹此番沒能料理他,以後也有的是時間,妹妹說可是?”
五娘對著二孃的笑臉心裡微微一驚,也露出笑來。
辭別了二孃,五娘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這個時辰敏哥兒正在上學,院裡少了孩童的歡樂聲,一時顯得有些冷清。
五娘盤算著一會兒如何開口,不知不覺就到了正屋。
錦春早早的迎上來,圓圓的臉上一片和氣的笑意,“五娘子總算來了,老夫人正等著您呢!”
五娘自然聽懂了錦春話裡的提示,眼神閃爍的道謝了一句,便進到暖閣。
老夫人同往常一樣的精神,盤腿坐在軟塌上正同七娘說著話,見到五娘進來忙招手讓五娘過去,祖孫三人直說了好些句,纔打發了七娘下去,留五娘說話。
五娘還沒開口,老夫人就笑瞇瞇的道,“你有什麼打算?”
老夫人開門見山,五娘也不好藏著掖著,便道,“孫女兒想著,那丁管事雖口出穢言,可到底是府裡的老人,若是依例,怕會寒了其他老人的心,可要是不嚴懲,又讓她們覺得沒個章法,孫女兒就打算讓丁管事去莊子上做個閒管事,一來丁管事到底上了年紀又陂了腳,去莊子上也算頤養天年,二來,也算給府里人一個警示,我們即賞也罰,不是說將功補過,就真的可以算了,這樣也不算是嚴懲他,畢竟大庭廣衆之下編排當家主母,即使殺了也不爲過,我們也算是顧念他這麼多年的功勞,才網開一面,也不會寒了下人的心,祖母看,這樣可行?”
老夫人安靜的聽完,半晌才眨了眨眼,一臉欣慰的道,“我的小五是真的長大了。”
五娘羞怯的臉一紅,老夫人卻拍了拍五孃的手,淡淡道,“你做的雖不錯,可也沒拿出當家人說一不二的威勢來,那丁管事說好聽點是管事,可到底也不過一個下人,當衆編排了主母,如何能全須全影的回去?他在府裡就敢這種作爲,要是到了莊子,還指不定要說出什麼,既然禍從口出,你倒不妨廢了他這口,也好讓府裡的人看著,下人就是下人,即便是個管事,可要死要活,還是當家人一句話的事。”
五娘看著老夫人帶了些微戾氣的臉,怔了半晌才應下來。
老夫人看著五孃的模樣,失笑的拍了拍五娘,便細細的將管家上要注意的事說道了一番,直到錦春拿了藥進來,老夫人才住了口。
五娘小心的伺候老夫人喝了藥,纔回去院子歇息。
吃罷了飯五娘剛要躺下,錦繡就進來道,“老夫人賜了丁管事一碗踐行酒,又連夜讓人找了馬車,送丁管事出了城。”
雖然此時宵禁,可大老爺是用軍功掙來的侯爺,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只是五娘沒想到老夫人說做就做,不過幾個時辰,就將這件事悄無聲息的辦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她親自出這個頭,還賣了二孃一個人情。
想著又嘆氣一聲,才讓錦繡放了幔帳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