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孃打了幾個五蝠絡子拿去給大太太,大太太正和姚媽媽說話,見到是她,臉上也沒什麼神色,只是卻遣了姚媽媽出去。
錦好又帶著兩個丫頭下去準備花茶,一時屋子裡便只剩大太太和二孃兩個人。
大太太沒有出聲,二孃也不敢說話,便低垂著眉眼站在原地,心卻不聽話的越跳越快,手裡攛著絡子也越收越緊。
好一會兒的功夫,大太太才收回打量她的目光,淡淡道,“坐吧。”
二孃依言坐下,大太太道,“怎麼這時候來了?”
二孃看了大太太一眼,又低下頭去,拘謹的道,“女兒打了幾個絡子,想讓母親幫著看看,若是可行,便多打些,分給其他姐妹。”
大太太笑笑,道,“我還當什麼事,原來就是這個,你拿來我看看。”
二孃乖巧的將絡子遞過去,大太太看了看,道,“還真是挺精巧的,難得你有這份心思,你便照這個樣子多打幾個,等到了年關,其他的親戚也要走動,這些東西也要備下了。”
二孃心裡一跳,不由的坐直了幾分,大太太果然道,“這些年也沒少給你們姐妹請女紅師傅,也不知這手藝怎麼樣了,等過幾日府中事了了,你便將手裡繡的幾個小玩意兒拿來我看看,若是可行,你便幫襯著五娘開始做些給親戚女眷的贈禮,這些東西最是繁瑣,卻偏偏又少不得。”
二孃笑著應下,心裡卻是暗自揣摩大太太的意思。
平常這些露臉的事情都是大娘和三娘做的,怎麼如今卻是找了自己和五娘?五娘倒還好說,畢竟是嫡出女紅又好,可府裡那麼多庶女,卻怎麼單單挑了自己幫襯,又特意點明瞭等府中事了,大太太當家,府中一向平靜,要是有事,也只有出府做客這一件,莫非真的是?
二孃擡頭悄悄的看了大太太一眼,不知是大太太一直看著她還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才轉過來,兩人對了個正著,二孃一怔,只覺得大太太目含深意,卻也不敢多看,忙又低下頭去。
這次出府果然非同尋常,大太太這樣說,不過是要她聽話,只有聽話,纔會有好的下場。
二孃想通這一點,心下無奈卻又悲哀,到底是庶女,也只有這種時候,纔會被想起,纔會有用。
二孃從大太太屋子裡出來,外面又起了風,錦言急忙拿了披風替二孃繫好,才緊張的問,“大太太可喜歡?”
二孃勉強露出笑,卻也不多說,只捏緊了手裡的絡子往外走去。
還沒到院子口,便見六娘一路急匆匆的走來,見了二孃也顧不得打招呼,又往前跑去了。
五娘吃過了午飯,躺了一會兒便又坐起身來,將錦繡青枚兩個丫頭叫進暖閣,一邊做針線一邊說話。
有小丫頭捧了花茶上來,五娘接過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昨兒聽說肖郎中有進過府,莫不是大姐的病又緊起來了,青枚你去送孝經的時候大姐不是還好著?”
青枚手指靈活的分著繡線,聞言回道,“是好著,奴婢去的時候,大娘子說話可中氣十足呢,聽著與往日的也沒有什麼不同。”
五娘皺皺眉,開口吩咐錦繡,“你出去問問,看是不是誰病了,若是真有,便少不得要去探望一下。”
錦繡應聲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就回到暖閣,道,“幾個小丫頭說,好像是府裡的五姨娘病了,聽說病的不輕,連院子都出不了,大太太派了兩個得力的婆子過去照應。”
“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會病了,可有說是什麼病?”
錦繡搖搖頭,道,“小丫頭也是聽人說的,只說是什麼會傳染的病,大太太這才緊張起來,特意派了經事的婆子過去幫襯。”
五娘點點頭,卻是不再說話。
五姨娘身體一向好,斷不會無緣無故的病了,除非是大太太不想她亂走,軟禁了起來,又或者是五姨娘知道了什麼消息,大太太不想她說出去,什麼事會這樣緊要?
大概是看出了五孃的想法,錦繡忽然走近了五娘,悄悄的道,“六娘子院子的玉秀是個碎嘴子,說話又不把門,奴婢上午去領姑娘的月例,正好遇到她,便說了兩句,玉秀說,那日五姨娘和六娘子在屋裡說話,她在外頭做活計,隱隱約約好像聽到幾個字,像是……忠勇侯?”
五娘心下一驚,竟然是忠勇侯?難怪六娘這樣重視,寧願忍受大娘子陰陽怪氣的脾氣也要突然親近,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只是……五娘擡頭看了看錦繡,“她還說給誰聽了?”
錦繡一怔,“姑娘的意思是?”
五娘吃了口茶,才說話,“她到底是六娘院子的丫頭,還是母親給的,這性子如何,咱們也沒有接觸過,以後這種話她即使說給你聽,你也要當做沒聽到,更不要和她私下裡有什麼來往。”
大太太最恨底下有耳朵四處打聽,錦繡明白,忙連聲的應了下來。
五娘這才放下心,重又拿起針線,錦繡看見外間有小丫頭探頭張望,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卻是一臉古怪,“丫頭說,瞧見四娘子像是燙傷了手,這會兒子姚媽媽過去了。”
五娘聞言擡起頭來,“你可問仔細了?”
錦繡點點頭,“是小丫頭親眼看見的,應該錯不了。”
五娘不由的神色鄭重起來,錦繡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問,五娘卻已經站起身,“去把披風拿來,我過去看看。”
錦繡拿了披風替五娘繫好,又拿了一盒藥膏子帶上,兩人這纔出門去。
進到四娘院子好幾個姐妹都在,二孃三娘正陪著四娘說話,見到五娘來忙要站起身。
五娘笑笑,脫了披風遞給丫頭,道,“都是姐妹,又沒有外人在,執什麼虛禮。”
三人這才又重新坐下來。
五娘上前看了看四孃的手,一臉揪心,“怎麼燙的這樣厲害,是哪個丫頭沒有伺候好?”
四娘目光閃爍,卻是沒有說實情,“是我自己笨罷了,不關旁人的事,倒是母親的一番心思糟蹋了,我傷成這樣,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府,也不知誰能陪母親去。”說著竟看向三娘。
三娘眼皮重重一跳,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還好五娘開了口,“都這個關口了,還想那些做什麼,再怎麼樣,還是身子要緊,不過出府做客罷了,誰去還不一樣?”
話是這樣說,可誰去誰不去,這裡頭的差別就大了。
四娘又說,“母親近來身子不太好,也難得出趟府,本來我和二姐伺候是剛好的,誰知我卻這樣,說來還是我自己笨,不能爲母親解憂還要添麻煩。”說著就紅了眼眶。
五娘繼續陪她演戲,憂心忡忡的道,“四姐快別這樣說,要是都依四姐這樣,那我豈不是也是沒用了?病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都還要母親擔心。”
五娘這樣說,其他幾個姐妹自是免不了一番相勸,衆人直說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了。
五娘刻意走的慢,拉著三娘時不時說些話,見二孃走的遠了,才突然開口,“明日三姐姐隨母親出府做客的時候,切記不要亂走,凡事跟在母親身邊,無論誰要姐姐同去玩耍,都大大方方說一句,想在母親身邊伺候。”
三娘見五娘說的認真不似有假,忍不住道,“五妹妹怎麼知道母親會帶了我去?”
五娘笑笑,敷衍的道,“三姐姐這樣漂亮,不帶了三姐姐去要帶誰去?”
三娘還要再問,五娘卻已經轉身走了,三娘只得作罷。
大太太屋裡,姚媽媽將問來的事情一一說給大太太聽。
大太太聽了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依你看,可有人在裡面撒謊?”
姚媽媽仔細想了一想,才說,“奴婢問的時候特意一個個分開了問,又吩咐了錦好盯緊了她們的臉,幾個問下來不止說的一樣,表情也是自然,不像說謊。”
大太太點點頭,“這麼看,便是真的了。“說著冷哼一聲,”沒想到四丫頭也是個主意多的,跟六娘一樣讓人不省心,都以爲我帶她們去不是什麼好事情,這才弄出這許多的幺蛾子來,想來就讓人生氣,不過一個忠勇侯府,就讓她們生出這麼多的心思,不過這樣一來也好,至少讓我將她們瞧了個清楚,。”
姚媽媽道,“那大太太明天要帶哪位姑娘出府?”
“有人不想去那便不要去了。”大太太慢條斯理的道,“依我看三娘是個不錯的,模樣好又乖巧,比那些子庶女是好多了,就她吧。”
姚媽媽稱是,大太太又道,“你今兒個先不要過去說,明日一早過去,衣服頭面首飾都帶了去,將她打扮好了,再帶過來讓我瞧瞧。”
姚媽媽應下來。
大太太又囑咐了幾句,才讓姚媽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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